故地重游,裴青禾心情有些復(fù)雜。
前世她在昌平建立裴家軍,剿山匪收納流民,經(jīng)營十余年。這座昌平縣城,被戰(zhàn)火摧毀了三次,又屢次重建,最終成了她的大本營。
此時(shí)的昌平縣城,還是最初模樣。陳舊的城門,懶散的城門兵,斑駁的街道,面色麻木的百姓,處處都彰顯出朝廷力量在此地的薄弱松散。
就連縣衙,也是幾十年前建出來的,幾乎沒有修繕過。破舊的門頭后,正堂倒是還算寬敞體面。
穿著官袍面色泛紅目光有些迷離渙散的王縣令,態(tài)度十分客氣:“孫校尉,高侍衛(wèi),還有這位裴姑娘,都請坐……嗝!”
濃厚的酒氣嗝了過來。
一旁的主簿縣尉等人都是一臉泰然,顯然都習(xí)慣了。
裴青禾看著醉醺醺的王縣令,也覺懷念和親切。
這也是老熟人了。
五十二歲的王縣令,信奉的是“無為而治”。在昌平縣做了七八年縣令,基本就沒出過縣城。昌平縣山匪橫行,大戶跋扈,王縣令一概不管,每日就在后衙里飲酒,每日至少喝兩頓,是個(gè)老酒鬼。
王縣令的官聲竟然還算不錯(cuò)。畢竟,王縣令不貪財(cái)也不好色,不搶民女也不過分欺壓百姓。每年喝下的無數(shù)美酒,都是山匪和大戶暗地里供奉的。
當(dāng)年裴青禾在昌平縣崛起之時(shí),王縣令是跪得最快的一個(gè),利索地交出了官印,帶著一車美酒就走了。裴青禾沒有費(fèi)太大力氣,就順利接手了一個(gè)完整的縣衙。
孫校尉在軍營里混了二十年,見多識廣,也不驚訝。
唯有高侍衛(wèi),略略皺了眉頭,心想一地縣令整日酗酒,實(shí)在不成體統(tǒng)。
孫校尉客氣地道明來意,按著裴青禾之前的想法,讓王縣令在燕山北劃出一塊空地,給裴家人容身。
裴青禾拿出章武郡王的親筆書信后,酒蒙子王縣令清醒了不少,痛快答應(yīng)了,令主簿造冊登記,蓋上官印。
被流放的裴氏一族,就算在昌平縣衙正式報(bào)到,過了官府明路。
接下來,王縣令派出得力心腹,領(lǐng)著裴家人去安頓之地。這位兩撇山羊胡須的李師爺,在見到裴氏女眷后,大吃了一驚。
李師爺倏忽轉(zhuǎn)頭看向?qū)O校尉,小心求證:“孫校尉,這些都是裴家人?”
昌平縣曾接納過幾批流放罪臣。哪一個(gè)不是滿面凄苦衣衫襤褸?眼前這些女子,面色紅潤精神極佳騎著駿馬,哪里像經(jīng)過流放之苦?
孫校尉面不改色地點(diǎn)頭應(yīng)道:“正是。”
李師爺瞟一眼東宮的高侍衛(wèi),若有所悟。
定然是東宮一路照拂。
高侍衛(wèi)也不吭聲。
反正,他什么都沒說。王縣令等人也好,眼前的李師爺也罷,胡思亂想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出了縣城,一路向北。從官道,到辨不清方向的小路,從太陽高照走到天色晦暗。
李師爺在一處村落前停下,笑呵呵地指著稀稀疏疏的一大片草屋:“以后,這里就是裴家村了。”
“這些屋子都空著,修一修,收拾規(guī)整一下,就能住人?!?
又指著東西邊一望無際的荒地:“以前這里都是熟地,種過糧食,也都?xì)w裴家了。”
再指一指北邊延綿無際的山脈:“山里不太安全,少去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