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矣”二字,回聲陣陣,再配上清風(fēng)穿廊,紗簾四蕩,氛圍感拉足。
不是,就這么認真的嗎?
難道是有什么舊怨?
王揚看看柳憕,又看看謝星涵,覺得柳憕雖然有才,但下語未免太激烈了些。
顏幼成更覺得奇怪,他可是熟悉柳憕的,柳憕為人雖傲,卻算不上張狂,平日說話辦事,也講圓融,對謝四娘子,那更是友善有禮,怎么今日毫不客氣地打起臉來了?
謝星涵則端坐如常,麗質(zhì)盈盈,神情平淡,絲毫不見窘迫不悅之態(tài),只是星眸微微閃動,目光下移,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王揚之外,最超然物外的當(dāng)屬庾易了。他本就不關(guān)心清談?wù)l勝誰負,對于他來說只是一次不好推脫的交際罷了。
此時見柳憕擅場,便道:“如果諸位都沒有意見的話,此次清談,便以柳公子為勝?!?
顏幼成最先響應(yīng):“文深兄卓識,吾等莫能及也!”
庾易看向王揚,王揚道:“柳兄高見——”
謝星涵突然側(cè)向王揚,纖手掩口,悄聲道:“你若勝不了他,扇子的生意便吹了?!?
王揚瞪大眼睛一咳,急轉(zhuǎn)口風(fēng):“還是有些許瑕疵?!?
謝星涵人星眸一彎,眉如新月。
陳青珊清冷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顏幼成看向王揚,目光驚詫。
柳憕和顏悅色地說道:“還請王兄指教?!?
“指教不敢當(dāng),請問柳兄,‘道術(shù)將為天下裂’一句,典出何處?”
柳憕泰然道:“《莊子·天下篇》?!?
王揚點頭:“那我再請問柳兄,《天下篇》中歷數(shù)各家學(xué)派,為什么將關(guān)、老并為一處,而自已單列一家?”
柳憕臉色微變,略一停頓說:“莊子卓然成家,單列有何不可?”
王揚立刻道:“是了!既然卓然成家,那自然是有自已的學(xué)問,若都照搬老子,何以成家?定然是與老子有不同之處。”
謝星涵忍俊不禁。柳憕臉色稍冷:“卓然成家未必要不同,集大成亦可成家。”
“‘集大成’典出何處?”
“《孟子?萬章下》:孔子圣之時者也??鬃又^集大成?!?
“所以柳兄的意思是,孔子的學(xué)問是都照他人學(xué)來的,孔子之學(xué)和他的老師們并沒有不同?”
“我什么時候這么說過?孔子開宗立派,怎么......”
柳憕說到一半便意識到這是個陷阱,笑了一笑說道:
“道隱于小成,隱于榮華。王兄考校字詞,就算是尋得一二口實,又有何意義?不過是談上的取巧罷了,于玄理無益?!?
“好,我們便說玄理。老子曰:‘無名天地之始。’然莊子曰:‘道無終始’,一有始、一無始,此是老、莊矛盾處?!?
柳憕皺眉:“老子說‘無名天地之始’,又沒說‘道是天地之始’。”
“老子曰:‘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菬o生萬物。又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道生萬物。無即道。所以王弼說,道者,無之稱也。”
柳憕一怔,意識到被王揚繞進去了,立即擺脫糾纏:“道生萬物、無亦生萬物,是道與無俱生萬物?!?
王揚馬上問道:“萬物之生本于一源,如何有二?”
柳憕應(yīng)聲答云:“人之生有父母,造化之生有陰陽,如何不能有二?”
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