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這姿勢剛擺好,皇帝居然掉頭就走了,走了……
那名貢士挺直的肩膀,一下子垮塌了下來,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氣好,還是惋惜自己沒入皇帝的眼好。
宋重錦今天覺得腦中的思路特別的清晰,下筆如有神,一篇策問已經(jīng)寫了大半了。
剛伸出毛筆去蘸墨去,就感覺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都不用多想,這大殿里能這么隨便走動的,除了當(dāng)今皇帝還有誰?
雖然心中有幾分疑惑,尤其是先前,他清晰的感覺到,那皇帝在聽到唱他的名字,入座的時候,多看了他一眼。
宋重錦五感驚人,他早察覺到了,皇帝好幾次,似乎是不經(jīng)意的目光掃過他的身上。
此刻皇帝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也淡定的很。
輕輕的用毛筆蘸了墨汁后,輕輕沿著硯臺邊舔了舔筆,繼續(xù)懸腕書寫起來。
皇帝在側(cè)后面看著,這就是衛(wèi)國公宋弘和齊家那個女兒生下的孩子?這么看著,跟宋弘倒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卻跟齊家人沒什么相似的。
端得是猿背蜂腰,一身直掇穿在他身上,沒有一般貢士那種飄然之態(tài),倒是說不出的瀟灑不羈。
尤其是膚色,在一群白面書生中尤為突出,簡直是萬白從中一點黑,讓人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皇帝耳目眾多,這京城里還少有能瞞過他的,更不要提,宋弘還親自上折子,坦白當(dāng)年跟齊家的女兒生下了一個孩子,一直流落在外,這些年他只讓人確保這孩子衣食無憂,沒曾想這孩子卻頗有幾分天分,如今居然能考中進士,還進了京城趕考。
又說他常年征戰(zhàn)沙場,外人看著身子骨強壯,其實身上舊傷無數(shù),一到冬天就特別難熬。這么些年了,膝下幾個不成器的孩子,沒一個能繼承家業(yè)的。
他這也是沒法子了,衛(wèi)國公這樣大的基業(yè),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不孝子敗光吧?
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這個還算有些出息,就算不能繼承父業(yè),可好歹也比其他幾個強些,能撐住門庭。就想著將宋重錦立為世子,怎么著也不能看著衛(wèi)國公府在他手里敗落不是?
難得宋弘這大把年紀(jì)了,在皇帝面前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那個慘兮兮的。
雖然皇帝知道宋弘這里面大半都是作假,這個老狐貍,年紀(jì)輕輕就能狠下決心,在諸多皇子中,認準(zhǔn)了自己,一力跟隨自己,又豈是個在乎兒女情長的?
當(dāng)初登基,這老滑頭也是出了力的,到底是功臣,總不能讓他太寒心了不是?
更何況,這宋弘這一番哭訴里,最重要的其實是表明,他手里的兵權(quán),并不會交給衛(wèi)國公府的下一任主人,而是讓衛(wèi)國公府棄武從文,從此走文官一路。
那衛(wèi)國公這么些年在軍中打下的基礎(chǔ),還有那些人脈……
皇帝明白了,宋弘這是用這些來交換,交換皇帝對宋重錦的承認,不因為齊家之事而遷怒于宋重錦。
皇帝心中本就有打算,宋弘的這折子,簡直是下雨天送傘,再及時不過了。
一個齊家的外姓血脈和兵權(quán)相比,算得了什么?
皇帝自然意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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