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給張婆子打來熱水洗了臉，又安慰她：“娘，沒事的，爹估計是喝多了，等明兒酒醒了，再跟他說說，他就不會這么沖動了。”

“你說你爹咋就老糊涂了，這老二是什么性子，當(dāng)?shù)锏碾y道不清楚？我看老二那個官迷的性子就是隨你爹！當(dāng)莊戶人家咋不好了？只要有地在，老天就餓不死勤快人！非要上趕著當(dāng)官，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張婆子拉著王永珠嘮叨。

王永珠能說啥，估計當(dāng)官這個執(zhí)念，在每個望子成龍的父母心中，王老柱這輩子最成功的就是兒子能考上秀才，如果能當(dāng)官，那他這輩子就圓滿了。

眼看有了希望，哪里肯放過。

當(dāng)下只好先勸張婆子：“只要咱們都不答應(yīng)，娘你不把地契交出來，爹也沒法子不是？還能越過您把房子地賣了？我看爹今兒個是喝酒糊涂了，明天清醒了，肯定后悔了。娘你也別生氣了，為了二哥把自己氣著了多劃不來啊。咱們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生氣，真要?dú)獬鰝€好歹來，也沒人心疼咱們?！?

這話提醒了張婆子，袖子在臉上一抹，把眼淚擦干了：“你說的對！老娘才不上這個當(dāng)！萬一被他們氣病了，就你爹那個糊涂性子，我不看著，說不定真把這個家給敗了！”

說完，整個人就振作起來，一邊洗臉，一邊念叨：“如今家里就娘跟你兩個明白人，一屋子的蠢貨！被老二幾句話就說心都動了，也不看看自己塊啥材料，聽見說當(dāng)官，就骨頭都輕了三兩。就算老二走了狗屎運(yùn)能當(dāng)上個什么狗屁的幕啥來著？”

“幕友，就跟師爺差不多，給縣官大人跑腿背后出主意的?！蓖跤乐榧?xì)細(xì)的給張婆子解釋。

“呸，什么友？就是狗腿子！別人吃著他看著，別人坐著他站著！這就是掏錢給別人去當(dāng)下人，看人臉色吃飯！還以為自己占便宜了！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咱們家就他一個讀書讀出去的，錢家就是做小生意的，能有啥人？出了事，肯定第一個就被推出來頂鍋了，到時候說不得一家子都白填在里面了。就聽到說一年能賺多少銀子，一個個眼睛都綠了，也不想想，這銀子錢能輪到咱們使？錢家那老兩口就是錢眼子里鉆出來的，能看著銀子干站著不伸手？都是些不省心的……”

王永珠一邊鋪著晚上要睡的炕，一邊聽張婆子嘮叨。

對于張婆子的這番話，王永珠自然是贊同無比的，沒想到張婆子還有這等的眼光，真是被埋沒了。

一個沒人脈沒錢的窮秀才，想在官場里混，即使是最底層的官場，又豈是那么好混的？

用張婆子的話說，那真是有好處是別人拿去，背鍋就你上。

一個不慎，那就是全副身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填在里面了。

只可惜，人人都只看到當(dāng)官的好，無人看到暗處，那些當(dāng)官的腳底下，那個沒踩著幾具尸骨？

方才她也觀察了家里人的神色，幾個小的，金盤和金勺只怕啥都沒聽懂。

金斗和金壺大些，能聽明白意思了，看金斗似乎很激動，反而金壺卻似乎沒什么興趣。

四哥估計是根墻頭草，就沒個自己的主意。

倒是三嫂江氏，她似乎有點(diǎn)意動？

不過，不管他們有啥想法，都沒用，只要張婆子不同意，這事還有得磨。

張婆子洗漱完，爬到炕上躺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前兒個看你掀桌子拍倒了王大秀那婆娘，輕輕松松的，我今兒也想把桌子拍老二和你爹臉上，可這真是老咯，差點(diǎn)沒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