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賈琮呵了一臉,寧則臣絲毫沒有動怒。
他再度開口,對崇康帝道:“陛下,賈家本就為江南巨族,至今江南尚有金陵四大家族之稱。賈不假,白玉為堂金做馬,所以……”
崇康帝沒等寧則臣再說下去,淡淡問道:“賈家在江南占地多少?”
寧則臣連想也未想,就將詳實數(shù)據(jù)報來,道:“賈家金陵十二房,在江南諸省共占地八萬七千六百五十四畝?!?
“可曾交田稅?”
“勛貴之族,未曾?!?
崇康帝聞,眉頭皺起,道:“勛貴之族,只有永業(yè)田可免稅賦。賈家的永業(yè)田在江南么?”
寧則臣搖頭道:“太祖圣祖皇帝英明,早就料到勛貴圈地之害,故而早早就將開國一脈勛貴之永業(yè)田,悉數(shù)定于黑遼。賈家榮寧二府,共賜田莊二十六座,合計良田十二萬畝,并不在江南?!?
崇康帝聞,面色陰沉的看向賈琮,道:“這是怎么回事?”
賈琮并不慌張,他想了想道:“臣初接手賈家,具體事務也不大清楚。不過賈家如今在黑遼共有田莊十八座,共七萬余畝,其他的已被轉賣……或許后來在南省又買過地,不過臣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崇康帝聞眉尖一挑,問道:“你賈家都中八房和金陵十二房早已分家,怎么解決?”
賈琮微微躬身道:“陛下,臣依舊為賈族族長……”
崇康帝冷笑道:“朕還是大乾皇帝呢,說的話,又有幾人肯聽?”
賈琮不得不掏出干貨來,道:“陛下,臣不諱,開國功臣一脈,至這一代,多已腐朽墮落,成貪婪無能之輩。若只如此倒也罷,可少不得有不肖子弟倒行逆施,仗勢欺人,枉顧國法,與祖宗蒙羞。臣身為錦衣,不能只看外面不看家里。所以……”
崇康帝面色隱隱古怪,道:“宗族之難,就是朕都為之棘手。親親相隱,合天理倫常。你這是準備下辣手大義滅親?”
賈琮搖頭道:“陛下,臣雖才智疏漏,卻有不同淺見?!?
崇康帝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站在一群內(nèi)閣宰相中答話,還一板一眼,面上不由浮過一抹笑意,道:“哦?既然有不同之見,不妨說來聽聽。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嘛?!?
賈琮躬身應道:“是。陛下,臣以為,當宗族內(nèi)部有人行枉顧國法,行禍亂百姓之佞事時,包庇遮掩,絕非明智善舉,反而會愈發(fā)縱容其惡行,最終害人害己,連累全族。唯有看到害蟲時,當機立斷剔除腐爛,才能護得大樹永葆青春!
所以臣以為,對族中嚴厲要求,并非不顧孝道倫常,反而是大忠大孝!
臣相信,祖宗在天之靈若得知,必會夸贊臣!”
“哼哼哼!”
看著賈琮自信穩(wěn)重的模樣,崇康帝難掩喜愛之意,低笑了兩聲后,對寧則臣道:“若先榮國泉下有知,必欣慰有此佳孫也。”
寧則臣點頭附和道:“生子當如賈清臣?!?
然而這等高規(guī)格的贊譽,卻沒讓賈琮有多高興,反而心里無奈一嘆。
怪道這對君臣能將盤踞朝綱數(shù)十年的舊黨大佬們悉數(shù)趕走,簡直逆天行事般強行推行了“與民爭利”的新法。
他們還真是重實務,一唱一和間,將賈琮逼到了不得不忠于王事的地步……
林清河捧場道:“古有甘羅十二能為相,今日我大乾難道就出不得一英才?”
賈琮聞轉過頭去看他,目光隱隱似看智障。
甘羅可是不得好死的……
見賈琮始終清醒,一殿算計之人都難掩悻悻之色。
不過,對朝堂強人而,面皮什么都是笑話。
越是明君能臣,越注重實務。
對他們而,其余一切都可不提,只要有用。
新法大行,別說寧則臣等人,連崇康帝都成了某些人嘴里咒罵的桀紂之君了。
可那又如何?
只要你乖乖推行新法,一切好說,私下里罵幾句隨你。
可若你敢阻攔新法,哪怕嘴里全是歌功頌德,也絕無好處。
如此務實之輩,對于使喚賈琮一個年輕臣子,心里沒有一絲負擔。
只要好用能用即可。
賈琮出身江南大族,至今賈家在金陵依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此為其一。
其二,新法在江南最難推行之地,也是文華最盛之地。
諸多德望高隆之大儒名士,別說當?shù)囟綋嶂h,就是寧則臣親往,也要以禮相待。
寧則臣的師承,可算不上什么“豪門”。
然而在這一點上,賈琮卻有得天獨厚之優(yōu)處。
他是如今江南文名最盛,幾已立地成圣之松禪公的關門弟子。
還有天下文宗孔圣傳人,衍圣公牖民先生看重。
所以是師承名門,且算得上是江南文鄉(xiāng)的自己人……
其三,賈琮自身更是才華橫溢。
數(shù)首詩詞,名動天下,為世人傳唱。
這等才子南下,必為江南人所敬仰喜愛。
對其所為,總會有許多包容……
再加上賈琮行事素來不見輕狂,可以托付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