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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第71章

突然聽到陸以堯要轉行的時候,姚紅的第一感覺就是晴天霹靂。她甚至在“轉行”兩個字進入耳朵的瞬間,就腦補出了一個茫然的,四下環(huán)顧卻不知該和誰繼續(xù)打拼下去的,可憐的自己。

上一次被丘比特把合作多年的藝人奪走,姚紅就經(jīng)歷了這樣一段漫長的低谷期,最后是碰見陸以堯,才重新又有了斗志。

如今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姚紅自覺年紀大了,真心扛不住。

可陸以堯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直抵要害——轉行不等于分道揚鑣,還是要繼續(xù)合作的,而且合作得更深入,更密切,更高端。

姚紅雖然嘴上不滿,吐槽,但心里是實實在在松口氣的,畢竟這么多年下來,陸以堯之于她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合作的藝人,更像一個她看著成長起來的晚輩,甚至是悉心培養(yǎng)的孩子,誰會舍得和自己孩子說分開就分開呢。

所以如果陸以堯鐵了心不做藝人了,做個娛樂公司,他們換種方式繼續(xù)合作,算得上最讓姚紅欣慰的結局——但暫時她還不能心平氣和。雖然開公司投項目做資方,相當于陸以堯這一轉型是直接從乙方轉成了甲方,妥妥的業(yè)內(nèi)地位升級,而且自家藝人也確實一直對演戲沒有那種欲罷不能的愛,但一想到讓他認清了自己前進方向的又是冉霖……

反正她現(xiàn)在的心境,就是連兒媳婦名字都不想聽見的惡婆婆!

“別躲著了,出來吧?!鳖^疼地看一眼扒著門框的小助理,姚紅出聲招呼,“他挑這個時候和我說,就沒想瞞著你,但既然他這么信任你,你也別辜負。”

“紅姐陸哥你們放心,”李同一溜小跑出來,站在二人面前指天發(fā)誓,“我李同要是把今天聽見的事情對第四個人說半個字,我就……”

姚紅和陸以堯挑眉看他,莫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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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李同艱難咽了下口水,起誓的手指繃緊,“我就一輩子單身!”

姚紅沒好氣地樂了。

陸以堯扶額:“也不用這么毒……”

李同放下手,又恢復了嬉皮笑臉。

姚紅也服了他的沒心沒肺,提醒道:“雖然說這些還早,但你也得想想以后的路了,如果還想做這一行,我可以幫你介紹其他藝人……”

“我不走?!崩钔瑪蒯斀罔F,相比發(fā)誓的躊躇,此刻倒無比堅定,“陸哥不是要自己開公司當老板嗎,那公司肯定缺人手啊,我想繼續(xù)跟著陸哥干。要是陸哥自己不需要助理,那就看哪個崗位合適我,我就干哪個,要是有助理部一類的,當個部長副部長我也不挑……”

“美得你!”要不是對方站著,她坐著,高度差太多,姚紅絕對要敲他腦袋。

李同吐吐舌頭,嘿嘿一樂。

陸以堯倒覺得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一邊摸下巴一邊微微點頭:“可以考慮……”

“……”姚紅覺得自己遲早被這兩個熊孩子氣死!

轉行這種重要的人生大事,自然不可能一天聊透,況且姚紅現(xiàn)在仍處于沖擊中,很多事情還需要冷靜下來再細想。

幸而來日方長,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規(guī)劃。

“行了,你這幾天先好好休息吧,”姚紅一拍沙發(fā),起身,“等緩過勁來,我們再好好研究研究,奔騰時代那邊也要打聲招呼,畢竟我們是從那里出來的,雖然這兩年基本獨立了,但名義上還是掛在集團下面,于情于理,都要通氣。”

陸以堯知道姚紅已經(jīng)站到他這一邊了,或者說,姚紅一直都在他這邊,不管他怎么任性。

“嗯,我明白?!标懸詧蚋酒饋恚嫘牡?,“謝謝你,紅姐?!?

姚紅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讓我省點心就行了?!?

送走姚紅和李同,陸以堯徹徹底底泡了個澡。但因為泡得太舒服了,中間竟然睡著了,幸好姿勢正確,雙臂在兩邊平搭,頭頸枕在浴缸頂部凹槽,長腿頂住浴缸末端池壁,他的睡相又很安穩(wěn),于是除了醒來時水溫稍涼,并沒有發(fā)生身體滑到浴缸里然后被嗆醒的慘劇。

不過惜命的陸老師還是有些后怕,并發(fā)誓下一次泡澡絕對要定個安全鬧鐘。

吹干頭發(fā),陸以堯看看鏡中的自己,一聲嘆息。

兩頰微陷,黑眼圈明顯,胡渣參差——導演不讓刮太利落,非要這種不修邊幅的效果,外帶已經(jīng)有些長了的頭發(fā),實在看得他心酸。

猶豫再三,陸以堯還是往手中擠出剃須泡沫,均勻抹到下巴上,然后拿過剃須刀片,決定恢復昔日光彩容顏的第一步——由下巴開始。

剛刮第一刀,洗手臺上的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里“霍云滔”三個字跳得歡快。

陸以堯沒移動手機位置,只滑下接聽,順帶按了免提,說了聲“喂”之后,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喂,到家沒?”霍云滔知道他今天幾點的班機回來,所以算準了時間慰問。

“到了。”陸以堯不敢嘴巴動作太大,所以說話有點含糊,加上手機本來也沒放在嘴邊,于是傳到霍云滔那邊的聲音就更模糊縹緲。

霍云滔莫名其妙:“你干嘛呢?”

陸以堯見應付不過去了,只能嘆口氣,先放下剃須刀,然后頂著一下巴泡沫拿起手機,對著道:“刮刮樂?!?

霍云滔懵逼:“啥?彩票?”

陸以堯翻個白眼:“刮胡子呢,刮得越干凈心里越樂呵,刮刮樂?!?

“……”霍云滔已經(jīng)不想評價老友的神比喻了,他更在意的是,“你幾個月睡眠不足昏天黑地趕工,殺青回家第一件事不是睡覺是刮胡子?!”

“這是回家第一覺,我不能就這么上床,”陸以堯有自己的堅持,“這不符合我的審美?!?

“所以呢,你準備刮完胡子再做個頭發(fā)?”

“不能了。我現(xiàn)在的體力就剩一格電,只夠支撐我刮完胡子。”

“謝天謝地。”

吐槽完,霍云滔才帶著壞心眼道:“冉霖肯定不知道你在自戀領域已經(jīng)登峰造極。”

“他好像知道一點……”陸以堯回憶彼此相處的種種,總覺得冉霖已經(jīng)看穿了部分真相,“但應該沒有你這么透徹。”

“肯定沒我這么透徹,”霍云滔說,“否則他不可能愛上你?!?

陸以堯:“……”

霍云滔:“沒詞兒了吧?!?

陸以堯細細品味了一下霍云滔的揶揄,越品越順耳:“從別人嘴里聽見他愛我,感覺還挺奇妙的……”

“明天待在家里等我我弄了一些資料應該對你有幫助再見!??!”霍公子用不容拒絕的掛電話,踢翻這碗狗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以堯心情愉悅地刮完胡子,看著鏡子里已經(jīng)回來三成風采的自己,頗為滿意。

總算抱著手機撲進柔軟大床,陸以堯進入微信,目光逐漸變得溫柔——我回來了。

發(fā)完,他徹底踏實下來,在久違的帶著熟悉味道的自家大床里,安然入眠。

……

冉霖十月份回了一趟家。

《凜冬記》的拍攝時間是三個月,因為大部分工作都在后期特效,演員的戲基本集中在綠棚里,所以實際拍攝的周期反而沒有想象中那么長??梢驗橄脍s在后年二月份的大年初一上映,而這樣的大片后期制作普遍都要耗時很長,所以為了盡可能給后期時間,拍攝肯定會很緊張地往前趕,那就意味著,過年期間劇組也不會放假。

《凜冬記》之后又要馬不停蹄進《染火》劇組,想回家,得是下半年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趁著眼下有時間,冉霖索性回家待了一周。

家里沒有任何變化,包子鋪還是那個包子鋪,老街坊還是那些老街坊,親媽依然勤快干練,親爹依然半工半閑。

除了《落花一劍》的片酬,后面廣告和通稿的酬勞,冉霖也都分了一半給家里,雖然說是讓親媽幫著保管,還是希望能改善家里的條件,并且每次打電話的時候,一聽見家里沒用他的錢,他都覺得有些無力,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父母別這么辛苦。

可等真回到家,看著還是老樣子的一切,看著紅光滿面的爹媽,他又覺得其實這樣挺好。

人這一輩子,圖的就是一個舒坦,這是爹媽最自在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營生,有驕傲的兒子,足矣。

而且也不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從前回家時,父母會操心他的未來,會精打細算為他存錢,攢老婆本,可這次再回來,他能明顯感覺到父母的輕松,那是卸下了心頭重擔的,由內(nèi)而外的輕松,是不用再替兒子操心,反而還能沾兒子光的輕松。

拉著他跟街坊四鄰吹這種事就不用贅述了,反正他回來這些天,已經(jīng)去店里坐鎮(zhèn)了好幾次,認識的不認識的街坊,都過來參觀過了。

雖然有點囧,但能成為父母的驕傲,是冉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

仿佛一輩子都不會變樣的家鄉(xiāng)是冉霖的充電站,待回到北京,元氣滿滿。

王希應該是預料到了他超好的精氣神狀態(tài),所以在他抵京的轉天,就送來了《染火》后面接檔的劇本——

“《燈花傳奇》?”冉霖看著劇本封面上的四個字,瞬間腦補出來的就是一盞油燈,于斑駁窗前,搖曳出噼里啪啦的燈花。

王希有點擔心地盯著他,不放過自家藝人臉上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還……扛得住嗎?”

冉霖艱難回望自己經(jīng)紀人:“得看有……多少集?!?

王希哭笑不得,指指劇本封面最上面一排黑體字:“這不寫著嗎,六十集古裝神話電視劇?!?

“那還行……”冉霖緊繃的神經(jīng)松開,“我以為要□□十集呢。”

“八十天,”王希拍拍他肩膀,“忍忍就過去了?!?

冉霖愣?。骸芭臄z周期還不到三個月?”

“快餐劇都這樣,橫店里這種劇組一扒拉一堆?!蓖跸R差H為無奈,“這是我看過的本子里,還算過得去的了,感情線挺細膩的,如果好好演,說不定你就是滾滾天雷陣里最清流閃亮的那顆星。”

“聽起來也并沒有讓人很向往……”冉霖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拂過劇本封面,幾乎帶著敬畏心。

王??粗荒樕鸁o可戀,忽然毫無預警地問:“后年六月底你合同就到期了,有想過未來嗎?”

冉霖還沉浸在仙魔大戰(zhàn)的燈花世界里呢,乍聽見王希的話,沒反應過來。

呆愣半晌,才誠實道:“還沒?!?

合同剛過兩年的時候,他倒是真想過,期滿就轉行,可那之后他就在機場撞見了陸以堯,接下來兩年,整個事業(yè)軌跡就像從旋轉木馬切換到了激流勇進,風馳電掣里他光顧著抓緊扶手了,只想著拼盡全力把眼前的戲演好,通告完成,哪還顧得上那么長遠的以后。

然而王希這么一提醒,冉霖才發(fā)現(xiàn),其實不遠了,他六年的合同,只剩下一年零八個月。

“想和夢無涯續(xù)約嗎?”王希又問。

冉霖怔了下,不太確定道:“希姐,是公司讓你來問我的嗎?”

“不是,”王希平靜地看著他,“希姐以個人身份,問你?!?

冉霖垂下眼睛,說實話,他對于王希,還是有一點芥蒂的,畢竟曾發(fā)生過劇版《凜冬記》的事,而且王希也不只帶他一個藝人,他真的沒辦法斷定能不能完完全全和王希坦誠講自己的心里話……

“我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藝人,”王希忽然道,“你的決定,也會影響我的未來?!?

冉霖驚訝抬頭,確切地說,應該是震驚了:“只有我一個……是什么意思?”

王希露出輕松微笑:“韓澤交給新來的同事帶了?!?

王希的五官偏英氣,所以不茍笑的時候,氣場凌厲,可越是這樣,等她真笑起來的時候,越顯得溫柔嫵媚。

“為什么要換人帶?”

冉霖沒指望王希說真相,要知道換經(jīng)紀人這種事,通常是雙方之間出現(xiàn)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或者無法挽回的事情,才會如此,因為彼此是利益共同體,又是合作多年知根知底,更換的成本太高了。

所以他嘴上這樣問,實則已經(jīng)自己腦補了各種各樣的可能。

卻不料王希的回答是:“他不要我了,執(zhí)意換,我總不能賴著不走?!?

冉霖心里倒抽一口氣,“不要我了”這個說法真的太容易有歧義了,王希是真的以為他不會多想,還是根本不怕他多想?

真相如何,冉霖沒辦法判定,可王希說話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受傷,他看得分明。

忽然之間,冉霖覺得真相是什么無所謂了,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每個人都要往前看。況且,如果沒有王希,如果他還是康回在帶,怕是現(xiàn)在連《燈花傳奇》這樣的電視劇都接不到……

“我要你,”冉霖聲音很平緩,但每個字,都綿里帶剛,“他沒眼光,我不一樣,我火眼金睛?!?

隨著冉霖的尾音消散,小公寓內(nèi)的空氣,慢慢安靜下來。

良久,兩個人都沒說話,只互相看著。

終于,王希的眼底開始有明顯的動搖,強裝的鎮(zhèn)定裂了縫,透出藏在最深處的情感:“你不是我的菜……”

冉霖:“……你全給我也接不?。 ?

沒好氣地吐槽完,冉霖又樂了,然后一本正經(jīng)補充:“給我‘女戰(zhàn)士’的部分就行。你前線殺敵,我后勤補給?!?

王希對這么“合理”的分配,竟無以對。

果然,“搭檔情深”的戲碼不適合她。王希以前覺得姚紅那種能和自己藝人處成親人的絕技,是需要秘笈才能修煉的,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有秘笈也沒用,那是天賦屬性。

“要不要續(xù)約的事情,我之前確實沒考慮過,”冉霖把話題拉回正軌,“但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的話,我可能會傾向于……否?!?

對著一個并非和自己簽約,而是和公司簽約的經(jīng)紀人,在合同還有一年零大半年的時候,說出“不續(xù)約”需要多少信任?

王希以為至少要等她把和韓澤的破事全坦白之后,冉霖才會給予她這樣的信任。

因為如果她轉頭就告訴公司,可能從現(xiàn)在開始冉霖就再接不到新工作了,《燈花傳奇》之后直接被雪藏;也可能冉霖會被叫回公司談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之就是車輪戰(zhàn)一樣的洗腦。

可冉霖就這么說了,真誠,坦蕩,和之前的“我要你”扣成了一個首尾呼應的圓。

“那你是打算自立門戶,還是換家經(jīng)紀公司?”明明心里情緒翻涌,可說出來的話,卻只是干巴巴的公事公辦,王希都想抽自己。

冉霖沒覺出什么,很自然道:“我還沒細想。希姐,你既然這么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替我想了一些?”

王希按下心中紛亂情緒,冷靜分析道:“如果這兩年你按部就班拍戲,發(fā)展順利,解約的時候……不,快要解約的時候就一定會有很多公司聯(lián)系你,向你伸橄欖枝。簽公司的好處是資源會更廣,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但反過來,只要簽公司,無論這家公司多大,多好,一定都會遇見你現(xiàn)在遇見的問題,就是公司的意志有時候是會凌駕于你之上的,你只有相對的自主權,而不是絕對?!?

看著冉霖慢慢陷入沉思,王希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還有種特殊情況,就是你的戲大爆,你本人極速躥紅,或者某家公司就是相中你了,非要提前過來挖你,甚至愿意為你付違約金?!?

最后這種可能,腦補一下還是充滿了蘇爽的。

但也就是爽一爽,真正落到實處,冉霖還是想遵守契約:“就算最后不續(xù)約,我也想好聚好散,畢竟是夢無涯把我?guī)нM娛樂圈的?!?

王希點點頭,不再語。

她欣慰于冉霖的知恩感恩,但比冉霖更清楚,所謂“好聚好散”,在利字當頭的圈里,其實是挺難的。

不過這些冉霖沒必要考慮,她只需要知道冉霖的態(tài)度,剩下的,她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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