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竟然又開始下雪了,細碎的雪粒子像撒鹽似的灑下來,偌大的紡織廠,平添一份傷感。
胡廠長兩夫妻站在自家屋子里,最后一次環(huán)顧,看著這生活了七年多的地方,眼里都是不舍。
斑駁的墻面、掉漆的桌椅,每一樣物件都承載著他們的回憶。
“以前總盼著調(diào)走,真要離開,竟又舍不得了,心里頭空落落的。”胡廠長聲音有些沙啞。
蔣慧貞輕撫著已經(jīng)褪色的桌布,眼眶微微泛紅。
“剛來的時候,我是真不適應(yīng),總是抱怨。抱怨著抱怨著,就過了這些年。這一別,或許,這輩子不會再回來了。”
兩人拎著簡單的行李,一步三回頭地走下樓梯。
就在這時,風雪中傳來熟悉的呼喊聲。
他們抬頭望去,只見數(shù)十名廠里的職工頂著風雪佇立在空地上。雪花落在他們的肩頭、發(fā)梢,眉毛上結(jié)著白霜,顯然已經(jīng)等了很久。
“你們……”胡廠長快步跑上前,“老馬,這么冷的天,趕緊回去,別凍壞了身子!”
就是擔心這樣的場面,胡廠長才打算悄悄走的,誰知道,還是來了這么多人。
老馬紅著眼圈,緊緊握住胡廠長的手:“胡廠長,您真打算悄悄走?”
胡廠長喉頭哽咽:“我就是怕見了你們更難受……”
二車間的幾個年輕女工相互攙扶著,淚水混著雪花滑落:“胡廠長……”
這些年,胡廠長為職工們操碎了心。
幫困難職工解決生活困難,協(xié)調(diào)解決家屬就業(yè)問題,職工子女上學就醫(yī)遇到麻煩,他也會親自出面幫忙。
大家心里,他不僅是領(lǐng)導,更是值得信賴的長輩。
“胡廠長,您快走吧,火車不等人!”老馬強忍著淚水,“我們就在這兒送送您!”
胡廠長伸開雙臂,給老馬一個大大的擁抱。
“老伙計,我們以后有緣再見!”
職工們整齊地站在風雪中,目光中滿是不舍與祝福。
盡管心里千般不愿,但他們知道,胡廠長去輕工局是更好的發(fā)展,只能默默為他高興。
蔣慧貞輕輕拉了拉丈夫的衣角,胡廠長深吸一口氣,松開抱著老馬的手,朝眾人揮了揮手。
就在這時,老馬突然大喊:“立正!“
上百名工人齊刷刷挺直腰板,動作整齊劃一。
胡廠長轉(zhuǎn)身走向汽車的瞬間,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陸良辰站在小汽車的旁等著胡廠長,瞧見胡廠長和蔣慧貞手里拎著行李,幾步上前拎到自己手里。
胡廠長沒敢繼續(xù)回頭,堅定的朝小汽車走過去。
老馬突然喊了聲“立正”。
車子緩緩啟動,沿途不斷有職工自發(fā)站在路邊揮手。
胡廠長透過模糊的車窗,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中滿是感動與不舍。
“良辰啊,我們的工人們,就交給你了,不管什么時候,要保障工人的權(quán)益,任何人,不能做有損工人利益的事?!?
陸良辰點頭:“您放心,胡叔,我會的?!?
小汽車緩慢的在廠區(qū)內(nèi)行走,一路上都能看見冒著風雪站在路邊的工人,陸良辰看著心里也覺得澀澀的。
副駕駛座上,陸良辰忽然看到站在路邊眼神冰冷的李勝利。
“良辰,”胡廠長突然開口,聲音帶著擔憂,“李勝利這個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陸良辰點點頭:“胡叔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他做的那些事,遲早會付出代價,先讓他跳幾天?!?
“他唯一的功勞,就是把姜海棠這么優(yōu)秀的同志送到了我們廠里?!?
“不過,這個人也要提防他狗急跳墻?!焙鷱S長語重心長地說,“一定要保護好姜海棠和其他職工?!?
“我會安排人盯著他?!?
車子漸漸駛離廠區(qū),雪花依然紛紛揚揚地飄落。
胡廠長回頭望著越來越小的紡織廠,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