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夕陽余暉灑落在東宮,更添幾分肅穆巍峨。
章武郡王垂首束立,心中惴惴難安。
坐在上首的男子,三十有六,面白有須,濃眉長目,氣度尊貴。微笑時溫和可親,不不笑時威嚴(yán)天成。
這個男子,正是章武郡王的父親,大敬朝的太子殿下。
龐詹事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響:“……郡王殿下心地仁厚,不忍見裴氏女眷落難孤苦無依,略施援手。”
然后,輕描淡寫地將施出去的“援手”一一稟報。
太子殿下微不可見地擰了擰眉頭,瞥了長子一眼。
十四歲的少年郎,正是熱血沖動的年紀(jì)。被一個黃毛丫頭鬧得進(jìn)退失據(jù),行事失了分寸。
為裴氏求情送行,這是為東宮搏美名。
裴家男丁都死絕了,剩一堆老弱婦孺,能活著到幽州的還不知有幾人。頂著謀逆重罪,再無翻身的可能。
這么一顆廢子,根本不值得浪費錢糧人手,更不該將東宮大旗許出去。
章武郡王頭垂得更低了:“兒臣一時心軟,做了錯事,請父王責(zé)罰。”
太子神色淡淡,不輕不重地說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章武郡王暗暗松口氣,恭聲應(yīng)是。
在世人眼中,太子殿下性情溫和,胸襟廣闊。
太子發(fā)火的時候,眉頭都不動一下。輕描淡寫間,有人被貶前程盡毀,有人家破人亡人頭落地。
不必大動干戈,無需雷霆之怒。赫赫皇權(quán),如利劍懸空,隨時都會落下。怎能不讓人敬畏?
太子殿下轉(zhuǎn)頭,對龐詹事嘆道“阿離年少識淺,婦人之仁。以后難成大器?!?
太子殿下可以對兒子不滿。
身為東宮臣子,卻不能肆意犯上。
龐詹事圓滑老道,笑著應(yīng)道“郡王殿下宅心仁厚,施恩于裴氏,此事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
頓了頓又道“郡王殿下年少氣盛,沒近過女色,遇到伶俐女子,難免有些心軟躊躇?!?
太子殿下略一點頭“此話有理。孤會囑咐太子妃,為阿離挑兩個貌美的宮人伺候?!?
在宮中,即將成年的皇子皇孫,都會安排美貌宮人引導(dǎo)人事。
章武郡王臉嫩皮薄,聽到這話,俊臉紅了一紅。
他的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張清秀英氣的少女臉龐。心中涌起一抹悵然。
“啟稟殿下,”一個內(nèi)侍快步而入,躬身稟報“魏王殿下來了?!?
話音未落,便有一道身影進(jìn)來了。
不經(jīng)通稟進(jìn)東宮如此肆意隨意,可見魏王之囂張跋扈。
魏王今年二十,剛到弱冠之年。魏王承襲了劉皇后的好相貌,唇白齒紅,面容姣好如女子,在孝文帝面前嘴甜如蜜,慣會撒嬌賣乖。
孝文帝對幼子魏王的偏愛,宮中內(nèi)外人盡皆知。
魏王殿下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來,沖著太子隨意拱一拱手,就算行了禮。
太子不動聲色,笑著問道:“你不在父皇身邊伺候,怎么跑到孤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