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duì)于云無心，云澈有著無盡的愛憐，亦有著無盡的愧疚。

而愧疚之余，又有一點(diǎn)始終讓他覺得安慰……那就是，云無心有著繼承自他的少許邪神神力，從而讓她有了極其傲人，甚至超越他人認(rèn)知的玄道天賦。十二歲的她，在這個(gè)低微的位面都已成為霸皇，毫無疑問，她的將來必定無比璀璨，用不了太久，她必將超越鳳雪児，重現(xiàn)他當(dāng)年那般的“神話”。

這不僅是安慰，亦是身為父親的一種莫大驕傲。

而今……

萬幸的是，云無心雖玄力散盡，但玄脈并沒有遭受損傷，或者就算遭到損傷，只要不是完全損毀，現(xiàn)在的云澈也能為之修復(fù)。玄力沒了，可以再修煉，但……她本足以傲世的天賦，卻沒有了。

永遠(yuǎn)的沒有了。

他沉寂許久的邪神玄脈蘇醒了，他的玄力、神軀、神魂、神識(shí)也每一個(gè)瞬間都在恢復(fù)……但這一切的代價(jià)，卻是女兒的未來。

如果能將這一切還給她，哪怕他會(huì)永恒身廢，也定會(huì)毫不猶豫……但，哪怕是這一點(diǎn)，他都根本無法做到。

他的身體在發(fā)抖，心臟在抽搐，心魂更是一片徹底的混亂，他逐漸扭曲的五指將頭骨都抓到輕微變形，他卻是毫無所覺……就連云無心醒來，輕輕睜開眼眸都沒有發(fā)覺。

“爹爹……”云無心看著父親，輕聲呼喚，只是她太過嬌弱，聲音亦如棉絮一般輕軟。

云澈全身劇震，猛的抬頭，一眼碰觸到了云無心朦朧若霧的眸光，他連忙向前，用盡可能輕柔，但依舊帶著嘶啞的聲音道：“心兒，你醒了……你……你現(xiàn)在餓不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云無心很輕的搖頭：“爹爹，你怎么哭啦？”

“呃？”云無心的語，讓云澈這才感覺到臉上那道道冰冷的濕痕，他連忙伸手，手忙腳亂的把濕痕抹去，露出微笑：“沒有沒有，爹爹怎么可能會(huì)哭。只是……只是……”

一句話沒有說完，他的聲音竟已哽咽……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和壓制的哽咽。

“……”他轉(zhuǎn)過頭去，身體和聲音卻依舊在發(fā)抖，努力調(diào)整了很久，卻根本無法強(qiáng)撐平靜，唯有痛苦的說道：“心兒，你……為什么……要……”

“爹爹，”云無心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慘白的臉兒，卻是露出著無比純美的淺笑：“你以前那么弱，讓我一點(diǎn)點(diǎn)都沒有安全感。以后，我終于可以盡情的被爹爹保護(hù)了……嘻嘻?！?

“……”他的心里，乃至整個(gè)靈魂都被某種太過溫暖的東西填滿，許久，他才艱難的出聲：“爹爹會(huì)……一生守護(hù)你……誰若敢傷害你……我……定會(huì)……”

他沒有說下去，也無法說下去。

“嗯！”云無心很用力的應(yīng)聲，明明玄力、天賦盡失的她，臉兒上卻滿是開心與滿足：“那爹爹要先保護(hù)好自己……唔，明明才剛剛睡醒……又有一點(diǎn)困，爹爹看起來好累……也去睡覺，好不好？”

云澈的臉色無比憔悴……只是云無心并不知道，她的父親力量層面很高很高，早已根本無需睡眠。

“好……”云澈輕輕點(diǎn)頭。

云無心唇瓣輕彎，眼眸也沉沉的閉合，她似乎嘗試著掙扎，但太過嬌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抗拒睡意，隨著眼睫的輕顫，她重新睡了過去。

“……”云澈放輕呼吸，但胸口卻是劇烈無比的起伏。

默默看著云無心，他緩緩的伸手，伸向她安睡中的臉頰……但即將觸碰之時(shí)，他的手卻停住，然后又忽然縮回。

他的這只手，沾過無數(shù)的罪惡，觸過無數(shù)的黑暗，染過無數(shù)的鮮血……還親自奪走了女兒的天賦。

手臂收回，他無聲的站起身來，走向房外。

目光渾濁，渾渾噩噩。

房門推開，天色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暗下。鳳仙兒站在院子的角落，美眸含淚，眼眶通紅，看到云澈，她慌忙抹去臉上淚珠走向了他，只是腳步無比怯懦……

“少爺，我……”鳳仙兒低著頭，不敢看云澈的眼睛。

“不必說了?！痹瞥簺]有看她，目光怔怔，聲音無力：“不是你的錯(cuò)。”

“我……我……”云澈那毫無感情的聲音讓鳳仙兒心中更慌：“我真的不知道鳳神大人會(huì)……我……”

“你走吧?！痹瞥好鏌o表情，始終沒有看她：“回去該回的地方?！?

“……”鳳仙兒呆住，哭忍的淚珠簌簌而落：“少爺……不要趕我走……讓我照顧心兒好不好……我……”

“你走?！痹瞥洪]上了眼睛。

“……”鳳仙兒身體搖晃，淚如泉涌，她伸手用力按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泣聲，被淚珠完全模糊的視線中，她怔怔的看了云澈的背影好一會(huì)兒，終是轉(zhuǎn)身離開……

夜空之下，灑下點(diǎn)點(diǎn)星辰般的晶瑩。

“……”云澈抬頭，看向天空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