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輕輕的話語,在云輕鴻的耳邊卻是字字驚雷,他的上身劇烈的晃了晃,眼前一片模糊,大腦幾乎被瘋狂涌動的血液給沖擊到爆裂。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慕雨柔發(fā)出一聲啼血般的呼喊,掙脫云蕭的攙扶,狠狠撲到云澈的身上,死命的抱緊了他,嚎啕大哭起來,那雙抱著他的手臂收緊,再收緊……仿佛想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那哭聲之哀傷,之凄厲,幾乎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悲戚。
云輕鴻向前伸出了手,卻是停在空中,他想說什么,但卻感到嗓子里似乎堵著什么東西,他剛一開口,苦忍的眼淚就忍不住要洶涌而下……
輪回鏡,那是當年他們逃亡之時,戴在兒子脖頸上的東西,因為他們乞求著這枚世代為妖皇族守護,天玄大陸爭奪的圣物,可以顯露圣威,保護他們尚在襁褓中就只能隨著他們逃亡的兒子……那玄罡,更是鐵一般的證明……他所說的話……天玄大陸、蒼風國、流云城、蕭鷹,更是他們念叨了無數(shù)次的名字……這些名字,他在講述云蕭身世時,曾經(jīng)對云澈提到過,但“蕭烈”這個名字,他絕對沒有提起……
還有那與他年輕時相似的容貌,那種明明第一次見面,卻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那種幾乎沒有理由,甚至無法抗拒的親近與信任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他會想要來到云家……難怪他拼了命,即使累到昏厥,也要醫(yī)好他們殘廢的身體……難怪他對他們夫妻那么的好……難怪他不惜得罪那么強大的敵人,也要平息云家的禍患……難怪他要與云蕭結拜……難怪他要提出不喊他們“義父義母”,而是“爹娘”……
原來,他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的親生兒子……老天將他們失卻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兒子……送還到了他們的身邊……
他早該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至親之人,誰會無理由的對一個人如此關切,如此不惜一切的好……但是,縱然心存著無數(shù)的疑惑,他又怎么敢往這個美好到不敢碰觸的方向去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慕雨柔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沙啞,痛哭到幾乎失魂……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世人仰視的帝君強者,是云家的主母,她天資卓絕,身份尊貴,性情更絕非軟弱之人,當年,她甚至與丈夫一起,闖入人人談之色變的天玄大陸!這份魄力和堅決,整個幻妖界都難尋第二個。
但今天,她卻是淚流成海。這些年,她在思子的折磨下也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淚……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讓這個連強闖天玄大陸都不懼的女子如此的脆弱,也只有一個人,能讓她流下如此多的眼淚……那就是她剛剛生下不久,便再也無法相見的兒子。
云澈胸前的衣服很快被淚水沾濕,那種濕潤的溫熱感直透他的心底,讓他的心臟陣陣發(fā)顫,他緩緩的抬起手,扶著她不斷抽動的肩膀,輕輕的道:“爹,娘,孩兒不孝……二十多年,都沒能陪在你們的身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了短短的八個字,云輕鴻已是咬牙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云蕭呆呆的站在那里,整個人已經(jīng)完全懵掉,腦海之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一次次的回蕩……大哥,是爹娘的兒子……是爹娘的親生兒子……
那……我呢……我……果然不是爹娘……親生的嗎……
這個事實,他其實早已知道,甚至整個妖皇城都知曉。無法使用玄罡之力,這是怎么都無法辯駁的鐵證……但由于云輕鴻和慕雨柔從未承認過,所以這個人人盡知的事實,在他心里始終蒙著一層不想去揭開的紗……
而如今,這最后的一層紗,也完完全全的揭開了……他的心緒完全混亂,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繼續(xù)站在這里……而這時,他的腦中忽然回蕩起云澈之前所對他說的話……
“原來,這就是大哥所要我面對的……命運轉(zhuǎn)折?!彼p輕呢喃。
云澈的話,讓慕雨柔頓時哭的更加大聲。這些年,她承受的不僅僅是失子之痛,還有愧疚的折磨。當年是因為他們,兒子剛出生,便只能跟著他們逃亡,甚至在她腹中時便身中寒毒,為除寒毒,玄脈盡毀,一生盡廢,那時,她便已是痛不欲生,愧疚到極點,想的都是若能逃出生天,一定用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去補償,呵護保護他。但,他們最終回到了幻妖界,兒子卻留在了無法回去的天玄大陸,讓她連陪伴和哺育都不能……
如今,她的孩子回來了,如夢幻一般的回到了她的身邊,他沒有怨恨,沒有半句怨,他治愈了她的身體,讓她得以重生,他為云家鏟除禍患……甚至跪在他們面前,說著自己“不孝”……
自己的兒子不但回來了,而且是那么的優(yōu)秀,還那么的善良……
這二十二年,她不知多少次的咒罵過老天,不知多少次的怨恨過命運。而此時,她幾乎在用著自己所有的心念與虔誠去感激著上蒼……
云澈本以為有著兩個月的緩沖,自己可以做到足夠鎮(zhèn)定,但淹沒在母親的懷抱,聽著母親的哭聲,感受著母親讓他流瀉的眼淚,他的眼睛依舊完全的濕潤。她抱的很緊,又很溫暖,在這種溫暖之中,在水霧凝成眼角的一滴淚液時,一種軟弱的感覺,在他心間慢慢的升起……
這些年,他承受太多的苦難,經(jīng)歷過太多的波折甚至生死,他的意志早已如鐵打般堅韌。他流過的血,比他流過的淚多上千萬倍,他曾經(jīng)一個人面對過一個龐大家族,曾經(jīng)一個人面對過一個帝國,甚至一個人面對過整個大陸……即使他被逼迫在生死邊緣,依然會倔強的仰起頭,帶血的嘴角凝著絕不屈服的冷笑……
但這一刻,那種軟弱的感覺竟是那么的清晰和不可抗拒,讓他有一種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