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于掌柜想買下香山?這……怎么可能?”荷香見沈父和柳氏一臉不信的樣子,她坐直身體認真道:“一開始我也以為是二丫看錯了,所以沒有立即告訴爹娘,但是二丫說是里正的兒子后來親口告訴她的,昨天那于掌柜和伙計還偷偷去了里正家里合計買山的事,恐怕此事是真的。”
“于掌柜在京城做生意,他怎么會大老遠的跑來這里買山?”柳氏疑問道,沈荷香沉默了下,也難怪娘會這么想,雖然官府現在開放山地,農戶的地也可以相互轉賣,但是大多人都是買田買地,哪有人會去買山?那東西即不能種又不能收,買下來除了放著也沒什么用。
沈父仿佛意識到什么,欲又止,想到什么臉色竟是不似剛才那般好了,沈荷香坐在炕桌旁,手臂放在桌上,她道:“娘說的也是,我一開始聽二丫說此事也沒太在意,但后來想想便覺得古怪了,爹,娘,你們想想,于掌柜放著田地不買,非要買咱家后面的山,哪有這么巧的事兒?他一個雜貨鋪的掌柜,不做生意跑這么遠來買山做什么?這買便買了,為什么要偷偷摸摸避著咱?”
“對啊,這是為什么?”柳氏也覺得不對勁了。
沈荷香沉著小臉不客氣的揭破道:“我猜啊,那于掌柜是想要買了香山拿捏咱呢?!彪S即看向沈父道:“爹,你想想,如果于掌柜買下了咱家后面的香山,那山就是他的了,他若不讓咱再上山摘花做香料,那咱家是不是要跑很遠的路去別的地方摘,香山上樹雜花色種類多,別的山上未必有這么全,到時免不了要買一些店鋪現成的來用,明明可以不花錢的,現在卻要花錢去買,即耽誤時間賺得又少,這該是多麻煩的事兒。”
“于掌柜不是這樣的人吧?”柳氏也不敢確定的問。
“娘,我不是說他壞我們,我猜他只是想把香山買下來,若是咱一直將胭脂賣給他,他便讓咱隨意進山摘取,等到以后咱不想賣給他了,就自然不會讓咱們進香山了,他這就是想斷了咱們的后路,以后只能和他一起做這個生意?!?
沈父聽完頓時一拳頭打在桌子上,“沒想到他是存的這個心思,怪不得頭年時便一直跟我討教胭脂做法和方子,幸虧我沒有告訴他,可惡。”難怪沈父生氣,于掌柜買下香山不過是幾十兩銀子的事,但是拿捏了他們一家,那一年給他帶來的利潤卻是十幾個香山都不止的。
對于掌柜的做法,若摘開來看沈荷香倒也覺得無可厚非,俗話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商人便是如此,要不說奸商奸商,又有幾個人不為利所動,但這事兒若放到自己家,自己身上,被人算計的感覺著實讓人氣憤。
這也是沈成石短短兩個月給于掌柜賺了幾百兩,吃著了甜頭就不舍得放手了,那些用過沈家胭脂水粉回頭訂的客人不知有多少,現在已經到了沒貨預訂的地步便可見一般,這沈家現在在于掌柜眼里便是那來錢的財神,逼得他不得不為以后想辦法,現在沈成石家的家底薄些還好,難保將來有了錢改變了主意不再給他家代賣,那他們鋪子的損失可就大了,所以在弄不到方子的前提下,也就只能打些其它的主意,這才想到偷偷將香山買下來,日后拆伙時留一手。
“這可怎么辦?”柳氏聽著也不覺的緊張起來,不由地想到昨晚還數了一遍的銀子。
前兩天一家人還為有三十兩銀子而歡喜,此時卻發(fā)現錢到用時方太少,別說不夠買香山的,便買地也買不到幾畝,沈父又沒有什么可借錢的友人,老宅的人更不必說了,一文都不會借的,柳氏一家原本還算富裕,但當年遭了水災流落到此地,父母早已經去世無依無靠,否則也不會嫁給沈父,所以當年若有一絲希望,沈父也不會扔下母女去拼命,一家人坐了半天,沈父這才起身打算去里正家問一問。
柳氏急忙下地給裝了些點心吃食,還放了根臘腸和一塊五花肉,大過年的總不好空著手去,沈父心事重重的提了籃子出了門。
而柳氏回屋拿著繃子卻是愁容滿面,哪還有半點心思繡花,坐在炕邊的沈荷香也一聲不吭,心里想著其它事兒,其實若要要買下香山也不難,只是簡舒玄留下的這筆錢有些來路不正,不知道該怎么跟沈父柳氏解釋。并且她也沒想到前世沒人買的荒山,如今居然成了香餑餑,被那于掌柜這么一攪和,恐怕價錢也不容易降了。
過了一會沈父拿著空籃子回來有些灰心喪氣的樣子,沈荷香不由心下一沉,心中做起了最壞的打算,忙起身迎上去小聲問道:“爹,里正怎么說?香山已經賣掉了嗎?”
“這倒還沒有,眼下還是正月,衙門辦這事的人回鄉(xiāng)了,就算事定下來,去辦好地契也得幾天以后,只是里正說那香山地方大,孫掌柜又是外鄉(xiāng)人,少八十兩不賣,孫掌柜嫌貴所以昨天沒淡妥,里正說,如果咱村人想買下,那是要優(yōu)先的,一個村的還可以省十兩,也就是七十兩……”
“七十兩……”柳氏忙放下手里的繃子,下地翻出裝錢的匣子,翻來翻去里面還是三個銀錠及一點碎銀,這些錢遠不夠七十兩,便是加上自己家新蓋的房子也未必能湊上,這可怎么辦才好。
見沈父和柳氏愁眉不展,沈荷香心里輾轉片刻,只得開口道:“爹,你若真想買下香山,這錢是有的?!币娚蚋负土隙伎催^來,沈荷香只得面露膽怯的小聲將她半年前在香山摘花的時候,無意在獵人洞口揀到的百兩銀子說了出來,便是后來她把那銀子埋的樹下,及那破衣服包著的細節(jié)都說的栩栩如生,這些雖不說聲情并茂,卻也是有理有據,只把沈父和柳氏聽的是一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