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那悍不畏死的懷王使者斬了,割其身軀喂鷹,將其頭顱懸于旗桿之上?!卑蜑踹~步走向座椅,輕聲道:“遙想當年,年少輕狂,一腔熱血。我南疆男兒披甲,護的是山河萬朵,保的是疆土百姓,莫要說,給我的只是區(qū)區(qū)一房錢財,即便他懷王搬來一座金山,又怎可辱我凌云之志?”
吳胖子沒有落座,只抱拳道:“將軍大義,實乃我南疆之將的楷模?!?
“呵呵,坐,坐?!卑蜑踝谝巫由蠒r,盡顯老態(tài)龍鐘,只端起茶杯,繼續(xù)說道:“殺了使者,那老懷王的左路軍,便如瘋魔了一樣,進行了連續(xù)數(shù)月的沖擊。我部損兵折將,難以應其鋒芒。那場仗,我確實輸了……最終被逼退數(shù)百里,折五位結(jié)義兄弟,老夫也兩度重傷瀕死,就連我飼養(yǎng)的金狼,也死在了家鄉(xiāng)門前……對國,對民,我部是流了血的?!?
“這是自然。”吳胖子回。
巴烏飲了一口溫茶,抬頭看著窗外明月,那當年的悍勇之色,早已然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在歲月中,逐漸變得渾濁的雙眸:“大乾百姓口中的平南之役結(jié)束,我巫妖國寸土未丟,已有了初生的王朝之相。當今圣上大力發(fā)展民生,一切似乎都穩(wěn)定了起來?!?
“江山已定,歌舞升平。八年前,我向本部族(金狼部族)申請,想要調(diào)去湘水府練兵擴軍,為未來軍事大計早做準備,以防大乾王朝卷土重來。”巴烏插手瞧向吳胖子,輕聲詢問道:“你可知,本部族在朝中的大員,是如何回應我的?”
“我不知?!眳桥肿泳従彄u頭。
巴烏無奈一笑,豎起三根手指:“湘水府府正,是我國較為富饒之地,想要調(diào)去此處,需先拿三百萬星源,上下打點;次級重要之地,兩百萬星源;而那些鳥不拉屎的邊塞之地,也還要一百萬星源?!?
吳胖子呆愣,無以對。
“呵呵,那些或許收了老懷王錢財?shù)膶㈩I(lǐng),可以買得起。而像我這般殺了使者,折了兄弟,死了巫靈的將領(lǐng),又從哪兒拿錢去買這官當呢?”巴烏微微搖頭,自我諷刺道:“我輸了啊,嫡系之軍都打光了,身邊猛將埋在了青山之外,這身子也老了,不中用了。如今回頭看,那滿滿一屋子的星源,依舊燦若星辰。而我歲月不饒人,被困在這偏遠邊疆,坐井觀天,細數(shù)身上的傷疤,卻只剩下了無恥且可憐的一點私欲?!?
“……!”吳胖子沒有接話。
“何為私欲?喝著鹿血酒,玩弄著美人小妾;身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閑暇時,再看一看藏品庫中,那些古董字畫、珍品法寶,這便已是人生知足啊?!卑蜑跛烈獾匦χp眼再次變得明亮起來:“即便未來,邊疆再起風云,那也自會有下一位年少輕狂,滿腔熱血的巴烏,披戰(zhàn)甲,持長槍,為國而戰(zhàn)。只是不知,這位巴烏的晚年,是否也與我一樣啊,哈哈哈!”
“朝廷如此對待功勛之將,確實令人心寒啊?!眳桥肿禹樦掝}回道。
“沒什么心寒不心寒的?!卑蜑鯏[手道:“年少時,都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暮年至,鏡中見白發(fā)湖水映平庸。唯有錢財可慰我傷疤,唯有珍寶可祭我年華。”
“吳胖子啊,你說那六百五十萬的星源,能娶多少小妾啊?死后能修多大一個墳啊?!長槍銀甲,本將是不準備留給后人了,但這稀奇珍寶,卻是越藏越值錢啊?!卑蜑蹼p眸明亮,臉上充斥著笑意,輕問道:“你覺得呢?”
他老臉上褶皺堆積,笑容燦爛且陰暗,這表情過于無恥了,以至于讓吳胖子都覺得很下流。
吳胖子稍稍停頓片刻:“小人懂了?!?
“當年本族的朝中大官,還與我說了一句?!卑蜑跷⑿Φ溃骸澳闱笪?,那便不可議價?!?
吳胖子咬了咬牙:“小人明白?!?
“唉,時候不早了,本將也有些乏了,早些休息吧?!卑蜑醭鏊涂汀?
吳胖子抱拳道:“小人這便告退?!?
不多時,吳胖子離去。
巴烏美滋滋地站在內(nèi)堂中,擺手招呼道:“仙丹……把本將的仙丹拿來,今夜翻兩塊牌子!”
不多時,這位垂暮老人,就像是報復性消費一樣,沖進了小妾房中,又菜又愛玩地折騰了起來。
……
子時末。
不老山中,望北壁。
一位身著青衫的公子,瞧著正面峭壁上干涸的血跡與神兵利器留下的戰(zhàn)斗痕跡,久久無。
這位青衫男子,便是任也一直苦苦追查的觀風公子。
他大概是半個時辰前,才趕到了不老山中,沿途走過望北壁,才駐足停留。
這面高聳入云的峭壁上,充斥著大量的黑血,就像是有神明在此隕落,且身軀崩碎后,滾燙的熱血噴滿了大半墻壁一般。
雖然不知多少歲月已經(jīng)逝去,但這血跡與神兵利器留下的痕跡,卻依舊清晰可見,就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觀風公子瞧著望北壁,怔怔道:“都你是病逝在此……真的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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