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空氣中似是彌漫著淡淡的水霧，一切的景物看起來都顯得有些模糊。圣焰巨劍上也升騰著淡紅色的煙氣，那是侯爵未干的血催化成的煙云。

天使依然維持著挺劍前刺的姿勢，本來毫無表情的臉上微露疑惑之色。他向身旁的同伴望了一眼，見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門外，于是也轉(zhuǎn)頭望向門外。

門外，夜色中彌漫著濃重的霧氣，霧中羅格的身影慢慢顯現(xiàn)。

天使盯著那胖胖的，一團和氣的身影，冷冷地道：“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來送你們回天界的人就夠了?！迸肿有Φ靡荒橁柟?，邁著方步走進了房間。他向另外一個天使望了一眼，笑容又變得有些邪惡，補充道：“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另一位光天使。雖然你根本無法與我所曾見過的光天使相提并論，但你既然如此美麗，一會我殺你時一定會溫柔一些的?！?

與持劍的天使相比，這位光天使顯得纖弱美麗得多。他們的相似之處，則在于表情的冰冷、機械和面容的精致，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并不似傳說中的天使，而更像天才妙手制成的魔像。

光天使的力量看上去遠勝于那持劍的天使，但一切行動的主導(dǎo)權(quán)卻在那持劍的天使手中。

聽到羅格的話，兩名天使那冰冷的表情未有任何變化。持劍的天使沉聲道：“你褻瀆了天上的圣輝……”

此時光天使向地上的尸體望了一眼，忽然插口道：“你既然想要反抗天界，那么依這一位面的規(guī)則，你應(yīng)該出手救助他才是。”

羅格的笑容越來越盛，他也向地上的尸體望了望，道：“他既然虔誠地信仰著天上的諸神，那么他就該死。而死在你們手上，不是一個十分合理但諷刺的結(jié)局嗎？”

持劍的天使面容一肅，巨劍指向了羅格的胸口，以機械平板的聲音道：“你再次褻瀆了天上的光輝，準(zhǔn)備接受審判吧?！?

“審判？先等一下，讓我好好想想……”羅格笑了笑，以一種持劍天使無法理解的曖昧眼神打量著他的全身，那目光有若實質(zhì)，似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衣服。

看了半天，胖子才道：“……你得讓我想想，天使究竟會不會痛。啊!我想起來了，天使都是不會痛的，既然這樣，那我就讓你變得會痛好了……”

持劍天使眼中殺氣閃動，手中巨劍圣焰大盛，勢挾風(fēng)雷，向羅格的胸膛刺下。只是劍鋒剛前進數(shù)分，就驟然定在半空，然后他仰首向天，不可抑止地發(fā)出一聲響徹夜空的慘號！

侯爵的臥房中悄然飄起漫天的白羽，每一片羽毛上，都沾著星星點點的金色火焰。這些火焰，就是這些天使的血了。

不知何時，羅格已然出現(xiàn)在持劍天使的背后。他雙手緊緊抓住那雙潔白的羽翼，十指深深地陷入羽毛和血肉之中，緩緩地從翼根拉到翼尖。他十指所過之處，那豐滿美麗、充滿柔和光輝的羽翼竟被生生剝離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持劍天使全身顫抖不已，但始終保持著挺劍前刺的姿勢，看上去已動彈不得，在這前所未有的痛苦面前，惟有慘號不已！

羅格嘴角的微笑已經(jīng)變成了獰笑，雙手揮舞得越來越快，將大蓬大蓬的白羽連帶著下面的血肉生生從羽翼上撕下！

轉(zhuǎn)眼間，羽翼已變成兩副細細骨架，天使號叫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了許多。

羅格飛起一腳，將這天使踢倒在地，然后揮手一招，那把火焰巨劍就到了自己手里。他又是一聲獰笑，隨手一擰，就將圣焰巨劍絞成一根鋼棍。

天使呻吟著，抽搐著，剛想爬起來，那帶著厲嘯聲的鋼棍就迎頭落下，將他一下砸倒在地。

胖子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代之以咬牙切齒的猙獰，他一邊打、一邊罵著，每一個字都似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你他媽的……褻瀆？我現(xiàn)在就讓你知道……什么是褻瀆！媽的，這里還有一塊好肉啊……現(xiàn)在好了！你再給我叫、叫啊？怎么不出聲了……”

金色火焰不斷從翻滾著的天使身上冒出，然而剛一露頭，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撲滅。因此本來早應(yīng)該被火焰焚化的天使遲遲不得解脫，惟有在羅格近乎于市井流氓的毆打下輾轉(zhuǎn)呻吟。

天使的呻吟漸漸低沉下去，羅格聲嘶力竭的低吼和喘息也接近尾聲。m.biqikμ.nět

終于，靜了。

羅格立在房間之中，仰首向天。不知何時，兩行淚水從他緊閉的雙眼中悄然落下。從這一刻起，戰(zhàn)爭已然開始。這本不是他的戰(zhàn)爭，但既然是她的戰(zhàn)爭，那么，也就是他的戰(zhàn)爭。

光天使靜靜地立在一邊，看著眼前這離奇的一副，似是已經(jīng)呆了。

羅格緩緩睜開雙眼，掃視著散落一地的天使尸塊，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他轉(zhuǎn)身，望向仍然立在一旁的光天使，淡淡地道：“你是自我毀滅呢，還是要我動手？”

轟！

熊熊火焰直沖上百米高空，將整個威斯伍德映得亮如白晝。小城人流如涌，紛紛逃向城外，躲避火勢。如此大火，不光燒光了古老且輝煌的騎士學(xué)院，還必然會將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沒有人注意到，在熊熊烈焰中走出一個落寞的身影，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見他，不去見他，見他，不去見他……單調(diào)的聲音不住地在芙蘿婭心中回蕩著。她坐在危崖之巔，迎著無盡夜空、清冷藍月以及那顆高懸的星辰，任山風(fēng)拂動裙擺。她雙手支頜，一雙雪白的赤足懸在空中蕩啊蕩的，只是專注地看著面前一朵美如夢幻的魔法薔薇。

魔法薔薇的花瓣一片片地飛散，化成一小團美麗的魔法光暈，逐漸消失在夜空之中。在小妖精那雙深不見底的碧眸中，魔法薔薇正一點一點地縮小，直到最后一片花瓣也消失在風(fēng)中。

不去見他。

小妖精長出一口氣，嘴角漾起一絲令人心醉神迷的笑意。她想了想，右手輕揮，又是一朵魔法薔薇在空中凝成。

“再來一次吧……”她想著。

見他，不去見他……一切又重新開始。

其實，她心中明白，這種古老而簡單的占卜不論重復(fù)多少次，結(jié)果都會是一樣，因為她做成的每一朵魔法薔薇，花瓣都是偶數(shù)。

所以這次的結(jié)果，仍然是不去見他。

芙蘿婭嘴角依然帶著笑，似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過了半天，她的右手又是輕輕一揮，再次生成了一朵魔法薔薇。只是這一回，散發(fā)隱約光輝的魔法薔薇飄浮在空中，沒有任何變化。

圍繞著不落星辰飛舞著的數(shù)百流星又落下數(shù)顆，看它們飄落的方向，正是芙蘿婭所處的斷崖。望著這數(shù)顆飛速而來的流星，芙蘿婭知道，她已經(jīng)不用再為這個問題煩惱了。

芙蘿婭盈盈飄飛而起，如冰似雪的雙手以某種奇妙的韻律不住舞動，似是一只正跳著凄美舞蹈的夜蝶。隨著她的動作，廣大空間游離的魔力都瘋狂地匯集而來，在她身周集結(jié)成一個隱隱的風(fēng)暴。

流星轉(zhuǎn)眼已飛至她的面前，化成三個冷若冰霜的天使。為首的天使左手持槍，右手一指芙蘿婭，道：“強大的魔法師，你的力量特質(zhì)是諸神可以接受的，所以你有皈依主神的榮耀?！?

芙蘿婭嫣然一笑，瞬間的麗色似是將群山也映得一亮。

“謝謝，不必了?！彼?。

這個夜，格外的漫長。

在這永無完結(jié)的夜色中，惟有那不落的星辰越來越亮。從它的光輝中，不時會有新的流星飛出，加入到那數(shù)以百計、環(huán)繞星辰飛行的流星之中。在那幾乎連成一道光帶的流星中，每過一會就會有幾十點流星游離而出，飛向大陸各個角落。

盡管這個夜晚非同尋常，但大陸上大多數(shù)地方仍在沉眠，比如奧匈帝國西部的一片大草原即是如此。夜風(fēng)溫柔地拂過長草，偶爾，會有幾只夜行的小獸狂奔而過。

只是草原的寧靜沒有保持多久。

數(shù)點流星如飛落下，化成了四個全副盔甲的天使。他們虛立在百米天空中，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掃視著整片草原。他們目光所及之處，一切的生命都停止了活動，這些依本能活動的生物惟一能做的，就是以顫抖來表達自己的敬畏。

四位天使反復(fù)搜索，但是看上去一無所獲。為首的持弓天使露出了疑惑之色，皺眉苦思。畢竟他們是受指派而對此處搜索的，對于他們來說，那指派之存在高不可攀、威能完全無法思議。它是不會犯錯的，此時找不到目標(biāo)，錯一定在他們。

持弓天使揮了揮手，四位天使即四散分開，各自向一個方向搜去。不過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他們剛一分散之時，在不遠處，有一個少女正漫步在草原上。

她淡金色的長發(fā)在夜風(fēng)中飛舞著，步伐輕盈若風(fēng)，又從容淡定，就似只是在這里路過而已。不論她是路過還是蓄意為之，不遠處的四位天使都全無所覺。

少女忽然轉(zhuǎn)頭，望向了四位剛剛散開的天使。剎那之間，她雙眸中已燃起淡藍火焰，有凌厲殺機閃過！

四名天使幾乎在同一時刻有所驚覺，一齊轉(zhuǎn)身望向少女的方向！

他們所看見的，只是一道乍現(xiàn)的血色電光，然后，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少女恢復(fù)了原本的寧靜美麗，從容走向遠方，就如只是路過這里一樣。轉(zhuǎn)眼之間，她的身影已隱沒在夜色里，偶爾，那躍動的淡金色長發(fā)還會在遠方閃現(xiàn)一下，就似是不甘心就此隱于黑暗中一樣。

草原上的夜行獸都悄悄地抬起了頭。它們畏懼尚未全去，仍然不敢逃走，只能偷偷地望著天空中四團熊熊燃燒著的圣焰。

夜又是喧囂的。

里爾城到處都是涌動的人群，到處都是高呼的口號，以十萬計的火炬將整座城市都映得亮如白晝。

在這座似已陷入瘋狂的城市中，惟有城西邊一大片建筑保持在黑暗和寂靜之中。這里是神圣騎士團的臨時總部。

在主樓頂樓一間大房間中，奧古斯都正坐在椅中，凝望著窗外夜空中高懸的不落星辰。他的房間中沒有燈火。直到看到十余顆流星向里爾城落下之后，血天使那充滿了歲月痕跡、線條若刀刻的面容才微微動了一下。

就在此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不等奧古斯都回答，房門就打開，一個年輕的騎士大步走了進來。

“奧古斯都大人，先知拉法拉什正率領(lǐng)著狂熱的新教徒向這里前進！他說您已經(jīng)墮落，與魔鬼為伍，并殺害了傳播主神光輝的穆勒等六位先知。他宣稱要為天上的諸神清除您。而且……”

年輕的騎士頓了一頓，猶豫片刻，才放低了聲音，道：“……而且神圣騎士團很多騎士都受了拉法拉什的蠱惑，加入了他的陣營，所以我們現(xiàn)在在人數(shù)上處于劣勢?！?

奧古斯都低沉地笑了笑，道：“很多騎士？恐怕所有的神圣騎士都站到了拉法拉什那一邊去了吧！”

“不！絕不是所有！”年輕的騎士激動起來，道：“連我在內(nèi)，還有八十六位近衛(wèi)騎士永遠效忠于您！只要您的劍為我們指出方向，不管敵人有多少，我們都會讓他們記住神圣騎士團近衛(wèi)騎士的勇氣！”

血天使轉(zhuǎn)頭望向這年輕的騎士。他英俊、高大、周身充盈著渾厚的斗氣，年輕的臉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紅。

“可是……”年輕騎士又猶豫起來，道：“奧古斯都大人，為什么拉法拉什身邊會有天使存在？他們一定是拉法拉什用魔法制造出來、用來欺騙教徒的幻影！”

此時窗外已有喧鬧聲傳了進來，半邊天空也被火把映紅。奧古斯都向窗外望了望，站起身來，走到年輕騎士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微笑著道：“看來拉法拉什至少帶來了十萬信徒，而我們只有八十七個人，你怕嗎？”

年輕騎士激動不已，然而轉(zhuǎn)眼之間他就冷靜下來，毅然道：“就算只有我跟您，我也不會怕！”

“很好，你已經(jīng)是一名真正的神圣騎士了?！眾W古斯都贊許地道，“而一名真正的騎士，只應(yīng)該為值得的事情犧牲。”

說罷，他放在年輕騎士肩上的微微一動，瞬間就在年輕騎士的后頸上切了一記。年輕騎士一臉愕然，但已控制不住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奧古斯都伸手一招，鏗鏘聲中，那把已跟了他數(shù)十年的長劍就連鞘飛到手中。血天使拉開房門，走向了門外的黑暗，走向了拉法拉什的十萬信徒和十余天使。

在房門關(guān)上前的剎那，在陷入昏睡之前，年輕騎士看到一雙羽翼正在奧古斯都背后悄然展開。

那一雙羽翼，漆黑如墨。

羅格徜徉在人流之中，有些茫然地體會著這座城市的燥動與瘋狂。

這是一座人口眾多的城市，距離里爾城十分的近，不過是三天路程而已。也許正因如此，里爾城的搔亂與動蕩也波及到了這座城市。與里爾城一樣，火炬、烈酒、狂亂和呼喊成了這座城市此刻的主題。

幾乎在每一個廣場，每一個酒館，都會有人占據(jù)了高處，慷慨激昂、甚至是歇斯底里地發(fā)表著演講?？粗且粡垙埮で冃巍⒖谀瓩M飛的臉，看著臺下振臂狂呼的人群，羅格忽然感覺到十分滑稽。

他們?yōu)楹稳绱伺d奮，是找尋到真理了嗎？此時此刻，想必他們一定是這樣認為的。但在這萬千狂野的人群中，又有幾人曾經(jīng)認真地思考過，他們所被告知的理念，一定正確嗎？

羅格惟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眼前所見的眾生中沒有一個知道即將到來的命運。

“魔鬼已經(jīng)現(xiàn)形，真理即將彰顯！”一個聲嘶力竭的男高音穿越了漫漫空間和重重阻礙，毫無損耗地傳入羅格的耳朵。胖子小吃一驚，轉(zhuǎn)頭望去，見一個身披長袍的男人正站一座雕像臺座上發(fā)表著演講。他精瘦如柴，然而音量極大，聲音即尖且細，極具穿透力，也正因如此，才能穿越百米距離傳入羅格的耳朵。

“諸神的使者、偉大的先知拉法拉什已經(jīng)看破了血天使奧古斯都的真面目，他號召一切真神的信徒走向里爾城，去討伐魔鬼奧古斯都！”那個男子繼續(xù)高叫著，尖細的聲音若一根針，在城市的上空不住地來回游走。

“殺死魔鬼！”

“把奧古斯都釘在十字架上！”

“燒死他！……”

人群沸騰了，呼喊聲轉(zhuǎn)眼間蓋過了那男子的聲音。

羅格心中忽然涌起一陣莫名其妙的煩燥。他與她，以及那些看透了位面與命運之人，無數(shù)次殊死的戰(zhàn)斗，為的又是什么呢？是為了位面存在，為了維護眼前這些人的生存、自由和尊嚴嗎？不過眼前再去思索抗?fàn)幍哪康模呀?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他身上曾經(jīng)擁有過毀滅之主光輝，因此無法逃脫。既然不愿屈伏，那就惟有抗?fàn)幍降?。何況毀滅即救贖，他屈從與否，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筆趣庫

胖子心念微微一動，已然出現(xiàn)在那精瘦男子的身后。胖子一腳踢倒了十米高的青石雕像，又隨手一抓，折下了那雕像的小腿，然后輪起這根巨大而奇異的石柱，向那男子的后腦砸去！

“我將帶領(lǐng)你們……”男子的尖叫嘎然而止！

羅格拎起石像小腿，剛想繼續(xù)砸下時，突然怔了怔。他看了看石像小腿，又看了看原本站著那男子的地方，盡管心中余恨難消，但也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再補上幾下了。

人群驟然靜了下來，一時無法理解眼前的血腥現(xiàn)實。不知是誰帶頭高呼了一聲：“魔鬼！”猶如一顆火星落入油海，人群心中暫息的火焰再一次燃燒！

看著瘋狂涌上的人群，羅格冷笑一聲，口唇微動，吐出幾個簡單的音符，身周即生成一圈緩緩流動的旋風(fēng)。此時的胖子已非當(dāng)曰初窺魔法之秘的少年，他隨手施展的魔法，不論高階低階，都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風(fēng)很輕柔，輕柔如刀。數(shù)十個當(dāng)先沖上的狂野之徒驟然停下身形，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隱現(xiàn)數(shù)十道縱橫交錯的紅線。前方的人停了下來，可是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依然號叫著前沖。推擠之下，最前方的數(shù)十人紛紛倒下，他們的軀體還未著地，就裂成了數(shù)十塊肉塊，血水四射！

信眾雖然狂野，但還未曾完全失去理智。那些不小心踩上尸塊的人驚呼不已，紛紛駐足。然而在他們身后，更有數(shù)十倍的人在奮勇上前，他們剛一停步，立刻被身后的人給推倒，接下來，就是無數(shù)踏上來的腳。

在高高石像底座周圍，風(fēng)依然在輕柔地吹拂著，但其利似刀的風(fēng)無法阻擋近乎于瘋狂的人群，不住噴濺的血霧也澆不熄人們心中的熊熊火焰。羅格沉著臉，將手中的石柱高高舉起，又重重砸下。

一下，二下，三下……僅僅數(shù)下之后，羅格就感覺到了厭倦。他舉目四顧，見城中各處，已有數(shù)點圣輝正依次亮起，那是天使羽翼上的光輝。羅格再看了看四周那些悍不畏死涌上來的人群，輕嘆一聲，拋下了手中腥紅色的石柱，轉(zhuǎn)身向北方行去。他身影閃動，每邁出一步，就是千米之遠。瞬息之間，羅格就已遠去，廣場上，狂野的人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標(biāo)早已消失，仍然發(fā)瘋一樣向石像底座擠去。

行走在夜色之中，羅格心中涌起的不止是厭倦，還有悵然。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微妙的變化。胖子年紀(jì)輕輕時就已身居高位，無數(shù)次在生死之間的經(jīng)歷使得他早已忘記了仁慈這個詞。胖子雖不嗜殺，但在需要的時候，他絕不憚于殺人，不管要殺的人有多少?？墒沁^往每次殺人，甚至是屠城之時，他都將對方視之為人，視之為與自己相同的族類。

可是這一次不同。

這些人茫然不知自己將來的命運，不過是諸神藉以吸取信仰的食物而已，猶如豬羊于人一樣。他們狂野為之奮斗的，只是向著淪為豬羊更近一步。也許正因如此，羅格在殺戮時，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是在殺人，而只是在屠宰著一群群的豬羊。他已不再將這些人看作是與自己相同的族類。

所以他悵然。

如此心境，此刻的他與那天上的諸神，又有何分別？

胖子苦笑了一下，將這些微的混亂都驅(qū)逐了出去。他驟然凝立空中，緩緩轉(zhuǎn)身，冷笑著看著身后正全速追來的七點圣輝。

片刻之后，夜空下多了七團熊熊燃燒的圣焰。

羅格立于空中，目光再次掠過夜幕下的大陸。此時此刻，有幾人正和他一樣，正孤獨地戰(zhàn)斗著呢？

他搖了搖頭，轉(zhuǎn)向了北方，正想離去時，忽然眉頭一皺，又止住了身形。在他的前方，又多出了兩位天使。他們身軀龐大、氣息渾然與低階天使不同。

羅格臉上終于露出一些凝重之色。兩位力天使，對于此刻的他來說，也是值得認真一些對待的對手。何況他們與當(dāng)曰安德雷奧利攜來的力天使又有不同，他們是直接從天界之門踏出的，本體力量受這一位面的影響要小得多。

胖子瞇起眼睛，向夜空中那顆閃亮的星辰望了一眼。那顆星辰，即是正在建立中的天界之門了。沒有人知道建設(shè)一座天界之門需要多少時間，羅格也同樣不知道。他只知道環(huán)繞著天界之門的數(shù)百天使中有高階天使存在，想要接近天界之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而且天界之門一側(cè)連接著這個位面，另一側(cè)則沐浴在主神光輝之下，根本不是尋常神明所能毀滅得了的。何況既然天界之門已經(jīng)開始在這個位面建立，那么就算毀去一座，另一座也會接著建立。

這一切，既然已經(jīng)開始，那就必然會走到結(jié)束。

只是從那顆星辰高掛在夜空時起，并沒有過去多久，甚至于這個夜都未曾完結(jié)，就已經(jīng)有力天使從天界之門中踏出，開始巡視整個位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