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巴東王一刀切開早青瓜,
瓜汁裂濺,瓤肉如雪崩。
巴東王松開刀柄,刀刃楔在案上,幾粒瓜籽正沿刃口緩緩滑落。
“都是大功臣吶,來,一人拿塊瓜吃,吃完后,本王勞各位他娘的大駕,跟他娘的本王說說,這他娘的,到底他娘的,是怎么他娘的一回事?”
巴東王露出森白的牙,對著下手五人,笑了。
孔長瑜、李敬軒、陳啟銘、郭文遠(yuǎn)四個幕僚都低頭站著,州議曹從事史(省政|策研|究室主|任)陶睿正襟危坐,五人看著桌案上的“瓜尸”顫動,汁水溢出成痕,無人作聲。
巴東王懶洋洋地往后一靠,嘴角翹起,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都謙虛,都不說。好好好!那就本王的張良先說吧!”
巴東王目光停在李敬軒身上,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張良?叫你呢!你來指點一下唄。
這策是你出的,局也是你布的,你不能謙虛??!
這回用不用再聚米成山了?
要不,現(xiàn)在讓人給先生搬袋米來?”
李敬軒咽了口唾沫,拱手道:
“王爺,小人以為,打亂這次計劃的關(guān)鍵是永寧太守張——”
巴東王身子猛地前傾,像一頭下山虎,盯著一只待宰羊:
“這他娘的還用你說?
本王現(xiàn)在問的是,
永寧郡兵,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青樟林?!
嗯?!”
李敬軒喉頭滾動著,額角沁出冷汗,聲音再無往日的底氣:
“......牒呈上說是追擊上黃大寇邱飛兒——”
巴東王眼底戾氣翻涌,再次打斷李敬軒:
“牒呈上怎么說你怎么信?你他娘的也算謀士?!”
李敬軒知道自已這策獻(xiàn)砸了,巴東王現(xiàn)在是變著法兒地拿他撒氣,也不敢出辯解,默默跪伏于地,免冠謝罪。
李敬軒如果解釋幾句,那巴東王可就來勁了。可現(xiàn)在李敬軒擺了這么一出,巴東王反而懶得理他,目光移到孔長瑜身上:
“張玨一個小小太守,沒有州部命令,敢擔(dān)著大干系,調(diào)兵出界,就為追什么大寇?這他娘的是忠字當(dāng)頭?。∪绱酥倚?,本王是不是得上表朝廷,好好嘉獎一番?蕭何你說是不是?”
孔長瑜神色不動,仿佛沒聽出巴東王的諷刺,躬身稟道:
“下官已經(jīng)查過,這里面確有隱情。張玨的貼身侍衛(wèi)和張玨愛妾私通,被張玨發(fā)現(xiàn)端倪后,竟縱火燒宅。張玨愛妾被燒死,侍衛(wèi)則趁亂逃出,投奔邱飛兒。在邱飛兒寨中做了第二頭目。張玨誓要報仇,一個月前出兵上黃,清剿匪寨,結(jié)果只占了一個空寨,連邱飛兒影子都沒摸到。當(dāng)時他便上報州部,請求州部派兵圍剿,或調(diào)臨郡兵馬合擊。只是——”
巴東王嗤笑出聲:
“合著你的意思是,都怪本王當(dāng)時沒有同意,所以......”
孔長瑜急忙搖手:
“不不不不不,此事本應(yīng)是劉寅之責(zé),只是劉寅戴罪,這才勞煩王爺處置。再說王爺處置也無任何不妥。張玨牧守一郡,連一個邱飛兒都對付不了,也算無能。這種小事,州部怎么可能派兵?席恭穆也不敢副署。至于跨郡調(diào)兵更是無稽。這是張玨癲狂失智,王爺英明,自然不會同意......”
巴東王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抽搐幾下:
“癲狂失智?所以如此英明的王爺,就被這么個癲狂失智的蠢材把事壞了?”
孔長瑜沉吟不答,心中在推算另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他早就推想過的。只是這種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一時間還找不到頭緒。
“邱飛兒呢?”巴東王突然問。
孔長瑜醒過神來,答道:
“邱飛兒人馬逃到青樟林,正遇蠻兵兩面夾擊使團(tuán),緊接著便是永寧軍殺到,張玨的說法是被永寧軍全殲,但據(jù)下官調(diào)查,更像是混戰(zhàn)之中,被漢蠻亂兵所殺。那個私通的侍衛(wèi)的尸體也被找了出來,據(jù)說被張玨開膛破肚,剜心剖肝?!?
巴東王被氣笑了:
“死無對證?好好好,真是好......也就是說,一眾英才,精心謀劃的驚天大計,最后毀在一對狗男女的屁事兒上,真是太好了......”
陳啟銘看準(zhǔn)時機(jī),出寬慰道:
“其實也不算全毀,現(xiàn)在尸體還沒有清點完,戰(zhàn)場太亂,我們的人也已經(jīng)去了,幫著辨認(rèn)。根據(jù)張鈺的呈文,虎頭灘上也發(fā)生過廝殺,王揚(yáng)的坐騎和王爺送他的那柄‘夜沉鐵拂’都找到了,尸體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不過想來是兇多吉少,永寧郡正在沮水中打撈——”
“把瓜吃了(le)。”巴東王輕聲冒出一句。
孔長瑜聲音一頓,眾人也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