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金壺在外頭掙錢不少的時候,自然少不了每年托人往家里捎帶些東西和銀錢。
都是兩份,一份給王永富,算是做兒子的孝敬。
另外一份,是他特地指明了,這是給林氏的養(yǎng)老錢,讓金斗轉(zhuǎn)交給林氏,一年十兩銀子,外加一些衣裳的料子。
這個銀錢雖然不多,可對于林氏這樣的農(nóng)婦來說,已經(jīng)足夠用了。
她平日里吃的糧食是金斗負責,后來又給她買下兩間小屋遮風(fēng)擋雨,房前屋后開墾了菜地,又養(yǎng)了幾只雞,還有兒子給私房錢。
說實話,這七里墩像她一般年紀大的,都沒她這么自在。
不用帶孫子,不用伺候男人,每天只伺弄自家那點菜地和家里養(yǎng)的雞就行。
只要她不出去礙著人眼,也沒人尋她的不是,畢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不能欺辱她不是?
不過因為這幾個兒子都跟林氏離了心,倒是讓本就愛財?shù)牧质显桨l(fā)的財迷起來。
金壺寄回來的銀子,她都存著,一文錢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就是看到金斗給她生的大孫子,嘴上說著心疼,可平日里,連雞蛋都不肯給孫子煮上一個。
金壺那一年生意血虧,恨不得連盤纏都沒了,咬著牙擠出了五兩銀子,讓人給捎帶回去,只說自己今年手頭有些緊,所以銀錢少些,等手頭寬裕了再補上。
那個時候他心里不是沒有幻想,想著若是家中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讓人帶信來,關(guān)心他,或者知道他困難,能支援他一些銀子,讓他暫度難關(guān)。
金壺抱著這個幻想,等了兩個月,才等來一封信。
信中照例是平安,說家里事事都好,父母身體都還康健,金罐已經(jīng)說親了,年底就要娶媳婦進門了。
接下來就是問他,是不是這次托付的人不妥當,怎么給家里的銀錢這么少?還一點年節(jié)禮物都沒有?
還說金罐年底娶媳婦,如今外頭都知道王家厲害,問他尋幾件外頭的稀罕東西,到時候當作聘禮送過去,讓金罐面上有光。
又說因為只寄回來五兩銀子,王永富一文錢都沒要,都給了林氏這個做娘的。林氏看到少了一半,十分不滿,大鬧了好幾日,沒法子,最后還是金斗把這五兩銀子的空給補上了,這才罷了。
讓金壺以后還是足數(shù)補上,不然讓林氏鬧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云云。
最后終于問了一句,問金壺是不是在外頭娶妻了?怎么沒跟家里說上一聲?問女方什么樣的人家?是不是瞧不上王家?讓金壺別太慫了,告訴他,他背后有他老姑和姑父這個做官的長輩,很是不必讓女方拿捏住了,成何體統(tǒng)云云。
又說,若是金壺真在外頭娶了媳婦,年底也該將人帶回去,也好幾年沒回家了,正好參加金罐的婚禮,也順便帶他媳婦回家讓家里人看看,拜祭一下祖宗,上個族譜啥啥的。
然后就沒了。
沒有金壺以為的關(guān)心,更沒有所謂的支援的銀票。
金壺看著那封信,一顆心,從火熱慢慢的變得冰涼,最后一絲熱氣都沒有了。
他并不傻,尤其是這幾年,察觀色聽話聽音這方面,已經(jīng)頗有成就,自然能看得出來,這封信里真正的意思。
家里人沒有他想象的關(guān)心,看到少了銀錢,即使看到了他寄回去的信,也不相信他是有了困難,而是先懷疑他寄回去的東西被人給昧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