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吐出一口氣來,宋重錦只覺得這幾日心底的郁氣煩躁通通都吐了出去,整個人渾身輕快了不少。
反手抓住了王永珠的手,有幾分羞愧的開口:“永珠,這些日子,從入京以來,我就有些浮躁,你說的都對!這些日子,我是有些飄飄然了,前十幾年,我不過是個鄉(xiāng)下窮小子,朝不保夕,連自己的親爹娘都不知道是誰?!?
“我雖然恨宋弘,可當(dāng)他將我迎入衛(wèi)國公府邸,不管我們?nèi)绾螌λ级喾饺葑?,我,我一面心中恨他,可看到他這樣做小伏低,似乎真的是愧疚想要彌補,就算是假的,我也……”
說到這里,宋重錦羞愧得耳尖都紅了。
王永珠眼神柔軟的看著宋重錦,輕聲道:“我都明白的!”
宋重錦理智再告訴自己,宋弘不是好人,宋弘對他別有所圖,宋弘對他不過是利用。
可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的他,即使,即使是這種虛假的,帶著利用的一點好,也忍不住會沉溺其中。
宋重錦苦笑:“我本以為自己心性堅定,會不為所動,沒想到,我其實沒自己想的那么真的釋然。尤其是被立為世子后,我?guī)缀醵紕訐u過——”
“直到你點醒了我!前晚我在書房一夜,都在回想來到京城發(fā)生的一切。才發(fā)現(xiàn),處處都不能深想。先前,在秦府,秦大人一番話,更是讓我茅塞頓開,我終于知道那些不對勁,那些不能深想的違和之處了。”
“我讓自己站在局外去看,才發(fā)現(xiàn),這不過都是宋弘的手段?!?
“或者,從更早的時候,他也許有意,也許無意間,就已經(jīng)布下了這個棋局。當(dāng)年為什么派那兩個人去,一個教我習(xí)武,一個教我學(xué)文,偏偏又被人收買,對我也不過是敷衍行事?!?
“后來,派了許由前去!許由本是齊家門生,后來投靠了宋弘,成為他的門客。我當(dāng)初還相信他,因著齊家的關(guān)系,對我是真心一片,如今想來,也不過是聽從了宋弘的安排?!?
“若他真為我好,要我將來有個好前途,則應(yīng)該督促我一心考舉,這才是正道。而不是讓我學(xué)習(xí)什么情報之術(shù)?!?
“當(dāng)初我跟著學(xué)習(xí)刺探情報,打聽消息,販賣消息,和那些人打交道多年,這個行當(dāng),見不得光,行事時有詭譎之處。我浸潤其間也有幾年,又因年少受得那些苦楚,倒是性格中沾染了一些,行事也有偏激之處?!?
“也被影響到了眼光和格局,看人看事,為人行事終不成大道。我的文章中也帶了一些這種習(xí)氣。可嘆我當(dāng)初殿試后,還心中略有不服,覺得自己當(dāng)日發(fā)揮不錯,進入一甲沒有問題。”
“被點為二甲傳臚,還覺得自己委屈了,直到今日秦大人,給我分析了我當(dāng)日卷子中的問題后,我才知道,差距在哪里?!?
“被點為二甲傳臚,恐怕也皇帝另有打算的緣故!”
“如今想來,我若是沒有你提醒,沒有秦大人,只怕會越走越偏,被宋弘一步一步的徹底的培養(yǎng)成一個眼中只有利益,只有家族的人?!?
“到時候我說不定會一心一意,如同他一樣,放棄自己更重要的,去維護宋家,維護宋家百年的基業(yè)!”
“若真如此,我與宋弘有何區(qū)別?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就是另外一個宋弘!”
說到此處,宋重錦忍不住目露恐懼之色。
真若他成了另外一個宋弘,他會不會放棄永珠?會不會他和永珠之間,就如同當(dāng)年的宋弘和齊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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