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鈞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請吧,葉小姐。”
……
深夜十一點鐘。
外頭的雪已經(jīng)變小,漸漸停了下來。樓下的庭院里反射出一片冷冷的雪光。
夜很清冷。顧長鈞還沒睡,靠在一扇打開的窗戶邊抽著煙時,聽到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仡^,見門口站了道小小的身影。
憲兒過來了。看起來仿佛剛從被窩里出來,身上只穿了件外套。腳是光著的,踩在地上。
顧長鈞立刻掐滅煙,轉身朝憲兒走了過去,將他抱起來放坐到床上,拉過被子將他的腳包了起來。
“怎么還沒睡?”他問兒子。
這五年的時間里,他在家停留的日子幾乎可以數(shù)的出來。和兒子的交流更是有限。
在憲兒的眼里,他是一位永遠忙碌且沉默的父親。每次他回來,憲兒也不大會主動和他表示近親。
顧長鈞有時也會感到歉疚,但漸漸還是習慣了。
像現(xiàn)在這樣,憲兒突然自己過來找他,還是第一次。他有些詫異。
……
“怎么了?”顧長鈞用溫和的語氣問兒子。
憲兒依舊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顧長鈞想了下,“是怪我今晚遲到了嗎?實在對不起,我……”
“她是個壞女人嗎?”
憲兒忽然抬頭,問道。
顧長鈞一怔。
“她是嗎?”他又強調地重復了一遍。
顧長鈞很快就意識到了兒子口中的“她”是誰。
“是誰對你這么說的?”
他望著兒子,語氣變得有點嚴厲了起來。
憲兒在他的目光注視之下,微微瑟縮了下。
“祖母和三姑姑……”他低低地道。
“……可是我不相信。爸爸,她真的是個壞女人嗎?”
顧長鈞慢慢吐出一口氣,坐到了兒子的身邊。
“她不是個壞女人?!?
他說道。
憲兒仿佛松了一口氣:“那她為什么不要你,也不要我了?”
顧長鈞有些不愿回答兒子這個突然向他拋出的疑問。
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遲疑了許久,終于含含糊糊地道:“她也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她和我分開了……”
顧長鈞覺得自己大約是遇到了他這一輩子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為不易回答的一個問題。
他停了下來。
憲兒望著自己的父親,咬著下唇,仿佛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吞吞吐吐地道:“那么……現(xiàn)在還能讓她回家……當我的媽媽嗎?”
他問完,便小心翼翼地看著父親。
顧長鈞看著兒子那張和他母親肖似的臉,忽然感到一陣心浮氣躁。
兒子的話,不禁讓他再一次想起今晚和她偶遇,最后他詢問她是否要自己送一程時她的回答。
所謂和她約好的“朋友”,想必應該就是薛梓安了,那個這些年里始終陪伴在她身側的男人。
他只是有些奇怪,她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還一直沒有再婚。
他想了下,終于說道:“爸爸和她已經(jīng)不能再在一起了。她以后會有自己新的家庭。憲兒,如果你想要一個母親,爸爸也可以考慮給你找個能照顧你的新媽媽……”
“爸爸,我回去睡覺了?!?
憲兒忽然說道。
顧長鈞一怔:“你可以和我同睡的……”
“我回自己的房間?!?
憲兒撩開被子,從床上爬了下去,在顧長鈞的注視下,像來時那樣飛快地走了出去。
片刻后,顧長鈞來到了兒子的臥房。推開門,見他已經(jīng)躺在了枕上,閉上眼睛,仿佛睡了過去。
顧長鈞注視了他的睡容片刻,替他掖了掖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枕上的憲兒就睜開了眼睛。他開了燈,從床上爬了下去,彎腰從床底拖出了一個包裝漂亮的盒子。
這是二姑姑早上轉給他的。說是他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到現(xiàn)在還沒拆開。
他盯著這個包裝漂亮的盒子看了很久。
……
顧家的老門房年紀大了,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這兩年耳朵有些背,有時聽不大靈光。顧太太卻是個念舊的人,并沒打發(fā)走他,依舊讓他做著事。
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里,老門房此刻也進了夢鄉(xiāng)。他睡得很沉。完全沒有發(fā)覺大鐵門旁的那扇小門被人從里開了一道縫。
一個小小的身影靈巧地從門縫里鉆了出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雪夜的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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