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她剛抬眼望向碗里便是渾身一僵。
只見她的碗里,除了黃澄可口的桃肉荔脯之外,還點(diǎn)綴著一朵粉色的夢瑤花。
那花兒花瓣細(xì)長,嫩黃的花蕊延伸打卷,長長的花莖的部位被人特意一分為二,打了個別致的結(jié)……
這夢瑤花乃是白露山下最最常見的野花,一到夏季,整個山腳下都是一片醉人的粉嫩。
入了京,遠(yuǎn)離的北疆之地,這等粉色便再也沒有入過眼中。如今在這金碧輝煌,高墻琉瓦的深宮里再見這夢瑤花,當(dāng)真是重現(xiàn)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夢一般……
恍惚間,自己仿佛又是置身在了那片無邊的花海,一雙健壯有力的手臂,將自己輕輕地從馬背上抱下,執(zhí)著自己的手,折下一朵夢瑤花,將花莖分開,穿過自己的耳洞,再打了一個結(jié),便成了別致的耳環(huán),然后笑著低語道:“今吾乃窮山草寇,不能以金銀飾佳人,他日若能與小姐執(zhí)手同老,愿傾盡所有,奪得萬里山河,以酬小姐垂憐之恩。”
那般的甜,夾裹著夢瑤花的幽香曾經(jīng)許久回蕩在夢里……不過日子久了,倒是慢慢地淡忘了。
可是今日毫無防備地呈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花環(huán),竟是一下子扯開了塵封急于淡忘的往事。
飛燕慢慢地移開眼,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的碗里是這京城不常見的夢瑤花。別人碗里的俱是些蘿卜雕花一類的尋常之物,心里愈加肯定,這絕對不是巧合。
方才她趁著納禮時,倒是看了幾眼在樂平公主身邊服侍的人。雖然沒看出端倪,但能夠了解公主的作息動向,又能在公主給自己的老參盒子里動手腳的人,必定是公主近身服侍之輩。而現(xiàn)在這冰碗的夢瑤花,更是讓她發(fā)現(xiàn):“他”的觸角竟是如老樹盤根一般,深入到了這般田地!
心緒澎湃間,戲臺子上的悲歡離合也是到了要緊的關(guān)頭。
那書生被棒打鴛鴦后,從龍宮里返回了民間,心灰意冷之余,奉了家中父母之命又娶了表妹為妻。那龍女則冒著觸犯天條苦楚,自拔龍鱗甘愿墮為凡人,離了龍宮來尋了這書生。
苦命的鴛鴦自然是重逢之后失聲痛苦,咿呀呀地便是難舍難分。那表妹也是知書達(dá)理之人,見此情形,竟是主動請示公婆,甘愿守了先來后到之理,自降為妾室,奉龍女為正妻。從此一家和和美美,書生金榜題名,妻妾生生不息,兒女繞膝,當(dāng)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這出折子戲堪稱大家手筆,只看得一群女眷們是紛紛點(diǎn)頭抹淚之余,拍手叫好。只覺得這書生有情,表妹懂義,若是自家宅院能如是這般,丈夫納了新人卻滿心牽掛著舊人,妾室不想著如何爭寵,倒是滿腹心思都想著如何討好侍奉舒坦了正室,該是怎樣的家宅安寧?。?
樂平公主也看得眉飛色舞,直問飛燕,看了這圓滿的結(jié)局,是否品評出了這戲的妙處?
尉遲飛燕低著首,將那碗里的花一點(diǎn)點(diǎn)地扯碎,輕撒在了自己的腳邊,淡淡道:“就如公主所,奴家不大懂得男女之情,只是覺得那書生若是真愛那龍女,豈會轉(zhuǎn)身便娶了表妹?那龍女若是真愛著那書生,眼看著他納了新人,龍之驕女為何不轉(zhuǎn)身而去?
倒是那表妹,奴家看得分明,應(yīng)該是對她的表哥只有敬意而無男女之情罷了……”
樂平公主原是只看了熱鬧,并無思及深處,聽了飛燕這般一說,倒是略一磋磨也覺得似乎有理,不過她向來是說慣了上句,便是無理也要攪三分的,便不服氣地笑著道:“那書生家里窮些,有妻有妾的確是有些癡想,可是本宮瞧著尉遲小姐你的心氣倒是孤高,想我那二哥乃是大齊堂堂的二皇子,以后這府宅里豈能空曠了,若是男子納了新人便是不愛舊人,那以后小姐你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飛燕聞聽此,倒是笑了:;‘公主所及時,奴家定當(dāng)恪守婦德,學(xué)了那表妹的氣度,惟愿殿下廣納賢妻美妾……”
“尉遲小姐倒是有心了,本王在這兒先謝過小姐這娥皇女英之德了?”
驍王不知何時立在了尉遲飛燕的身后,不咸不淡地開口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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