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兒將手里的事做完,見小男人睡得正熟,瞅瞅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才將整理好的布用東西包起來,匆匆拿著出門了。
夜幕下的余慶村格外安寧,淡銀色的月光灑落在村間小道上,雖還是瞧不清路面,到底也不至于一摸黑。
招兒一路走過來連只狗都沒驚。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要知道鄉(xiāng)下這種地方,幾乎家家戶戶都養(yǎng)著狗。狗這東西一到晚上,特別機敏,但凡有人從門口走過,就是一陣狂吠。就算有個小偷小摸的上門,也早就被狗驚沒了。
招兒也是夜路走多了,才養(yǎng)出這種本事。
當(dāng)然也和她腿邊跟著的黑子有關(guān)。
黑子是條鄉(xiāng)下土狗,卻比一般土狗都壯都大,余慶村沒幾條狗能打的贏黑子,而也是因為有黑子,招兒才敢一個人走夜路。
她一路輕車熟路的去了一戶人家的家里,也是奇了,對方竟知道她這時候會來,還給她留著門。她一進門,這戶人家的狗就沖了過來,還沒到面前,一道黑色的影子撲了過去,將對方撲倒在地,這狗當(dāng)即嚇得伏在地上不叫了。
招兒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不長記性!”
這時從屋里出來一個人,邊走上前邊就笑了:“這黑子又來欺負(fù)咱家旺財了,招兒快進來坐?!?
“桂花嬸子我就不進去了,還趕著回去?!?
招兒將手里的東西交給來人,又從對方手里接過一些東西,用布包好,然后前往下一戶。
招兒去了五戶人家。
她倒是急著想賺錢,可村里針線活好的婦人本就少,再加上她找的人要嘴緊人牢靠,不然錢還沒掙到手,就被人宣揚的滿村知曉,那她還掙屁的錢。
之所以會這么說,也是當(dāng)初她從村里收了菜去鎮(zhèn)上賣,被嘴上不把門的人宣揚了出去,害她成天被人指指點點。她倒不怕被人指點,只是這些事最后傳到小男人耳朵里,有村民拿此事調(diào)侃他,因此害她和小男人之間鬧了不少矛盾。且那之后她在村里就收不到什么菜了,即使有人賣給她,也是高價。
最后她只能跑到別的村去收菜,費的不是功夫,自那以后招兒就長了記性,賺錢就要偷偷的賺,偷摸才能發(fā)大財。
招兒回到家,炕上的薛狗子還在熟睡中。
她去打了些水洗洗臉又擦擦手,才上了炕。二房就這一條炕,她打小就和薛狗子睡在一處,都習(xí)慣了。
黑子睡在炕下,方才招兒進屋,它跟在腳邊就溜了進來,隨便選了個地處臥著??此乒费垡呀?jīng)閉上了,實則兩只耳朵豎著,時不時還動上一動。
招兒臨躺下之前,欺身過去看了看小男人,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才放心睡下。
比起二房因為人丁稀少,只有兩間屋一條炕,大房的待遇顯然要好多了。整整三間東廂都讓大房占著,此時東屋里,楊氏正在和薛青山說話。
楊氏將今天白日的事說了一遍,聽完后薛青山當(dāng)即皺起眉頭。
他白日不在家中,自然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事。時下有些體面的人家婚喪之事都會請了秀才來主持,可鄉(xiāng)下人家哪里請得起秀才,有的便會請了童生來湊數(shù)。
怎么都是讀書人,與尋常人不一般。
今兒薛青山便是被附近村一戶辦喜事的人家請去了,不用隨禮不說,吃了喝了回來還能落一份喜錢。
不過鄉(xiāng)下人家都窮,這份喜錢不會太多,頂多幾十文錢。
薛青山最是喜歡這種活計,每逢這個時候,他就會隨便給塾中的學(xué)童布置了要背的文章,然后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也沒有人會說什么。他喜歡的不僅僅是有錢可拿,也是每逢這個時候就是他最得意的時候。
坐的是主賓的位置,來吃喜酒的男人們都以與他攀談上話為榮。
他可是童生老爺!
當(dāng)然若是能把童生去了,換成秀才老爺更好,薛青山做夢都想??蛇@么多年來,多多少少也有些自知之明,不免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可惜如今卻有人擋了這條路。
薛青山喝了不少酒,白胖的臉紅彤彤的,再加上心里也憋著口氣,便啐罵道:“這狗崽子又鬧什么幺蛾子,真是給他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楊氏幽幽地嘆了口氣:“誰叫你當(dāng)初那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老二,如今騎虎難下沒得虧了咱們俊才?!?
“當(dāng)初那種情形,老二那人看似老實,臨死還要擺他哥哥一道。當(dāng)日我若知道他是打著那么個注意,定是要想辦法堵上他的嘴,可那么多人在場,老二又是因為我才出了事,我若是連這點事都不答應(yīng),還怎么在人前立足。”
楊氏當(dāng)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到底心緒難平,就為了那一句狗屁承諾,大房一直縛手縛腳,她兒子想去書館里念書,還得藏著掩著求對方高抬貴手。
她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自然越想越惱,眼中閃著火光,臉上卻是冷笑:“因為他突然病了這么一場,本來爹是打算替我們做主,只能忍下。可他連著病了這些日子,今兒又鬧了這么一場,娘已經(jīng)惱了。之前我就讓老四媳婦跟娘說,狗子莫怕是裝病,想必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rèn)定他是裝病了?!?
薛青山眼睛一亮:“如此這般倒好,我明兒便去和爹娘說說,讓他們把這事落實了?!彼呛堑?fù)е鴹钍系募?,道:“還是我媳婦聰明,早早就準(zhǔn)備了后手?!?
楊氏嗔了他一眼,兩人一同歇下,一夜無話。
許多人家的煙囪上都升起了炊煙,村間小道上行走著三三兩兩的村民,或是扛著鋤頭,或是拉著耕牛,一看就是往地里去的。
正值春耕之時,一年之計在于春,這時候若是懶怠了,到了秋天收糧的時候該是要哭。
招兒準(zhǔn)時這個點兒就醒了,睜開眼發(fā)現(xiàn)小男人還睡著。
昨兒她睡下沒多久,小男人又發(fā)了熱,忙了大半宿,幸好到后半夜就退熱了。
她坐了起來,抬手去摸了摸小男人的額,確定不燙手了,才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裳,下了炕。
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先把門打開,早就焦躁難安的黑子,唰的一下就鉆了出去。招兒也跟著走出房門,見黑子急搓搓地跑出院門外去撒尿,失笑地?fù)u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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