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邊防站的車上,陸懷征一路跟孫凱討論接下來的撤離事項。
“我讓陳瑞先把禮堂附近封鎖了,八點,你帶人撤離,我去準備車?!?
孫凱又問:“沿途的人準備了么?”
于好趁他倆說話的空擋從袋里拿了整個包子遞給他,陸懷征卻側(cè)頭看著她手里咬了一半的那個,順勢一低頭又咬了口,說:“正準備回去跟領(lǐng)導(dǎo)商量,要調(diào)動其他部隊的人,很麻煩。”
于好紅著臉。
吃你自己不行么。
孫凱點頭說,“要不等會我讓何朗帶一路人去埋,山下調(diào)上來的,我怕到時候連人都認不清,給他跑了,就麻煩了?!?
陸懷征盯著于好泛紅的臉,看了一陣。
慢慢點頭,“這樣最好?!?
那眼神,幽深竟讓她覺得,是在說她,這樣好,哪樣好?
這人,真是連連談個工作都能讓人心猿意馬的。
……
下了車,陸懷征直接跟栗鴻文匯報了這邊的情況,剩下的便是準備撤離工作,七點的時候,他又進了一趟禁閉室,跟嫌疑人進行最后的交涉。
對方表示對目前的安排都沒有異議。
一切進行得似乎有些太過順利。
七點半,陸懷征跟老唐要了一輛車,把車上所有的系統(tǒng)都拆了自己重新裝一遍,于好知道他以前動手能力就好,多年后再次見到他倒騰這些定位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他身上似乎總藏著很多驚喜。
他做事情的時候格外認真,不太容易被人打擾。
于好也怕打斷他思路,就乖乖地靠著后座的車門,看他半個身伏在車里,清明過后天氣就熱了,背后的光打在他頸上,竟汨汨滲出些汗。
沒來由的,就想到那天離開時,兩人在車里接吻的場景。
那天是真激烈。
親成那樣,她一度以為,他是不是不回來了。
臉又熱起來。
陸懷征從車里出來。
手里還擰著個螺絲擰準備關(guān)車門的時候,看見于好臉紅紅的靠著后門。
一笑,慢悠悠關(guān)上門,靠過去,又忍不住去逗她:“一天到晚紅著個臉,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容易害羞?!?
然后一只手撐在車門上,微微彎腰,低頭去對她的視線。
發(fā)現(xiàn)她不肯看他。
陸懷征就湊到她耳邊,目光卻看著別處,嘴里的話更是荒唐:
“車里試過了,要不要試試車外的感覺?”
簡直是混賬。
于好當時又氣又急。
氣得是,自己在當時那樣一個情況下,居然還希望他親下來。
不過陸懷征顯然是逗她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后方唐指導(dǎo)在叫他。
他低頭看著于好應(yīng)了聲說等下就來。
陸懷征看她漲紅了臉,拿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哄道:“好了,別氣了,我不鬧你了,親都親了該付的責任還得付,你說是不是?”
“都是成年人,親個嘴也不犯法?!庇诤寐犞@話別扭,忍不住跟他唱起了反調(diào)。
陸懷征笑。
“你跟趙師姐乖乖待在軍區(qū)不要亂跑,過了今晚,我找你談?!?
……
八點,孫凱指揮所有人把剩下的鎮(zhèn)民撤離進湖水小學的大禮堂,除開之前被直升機接走一部分老人小孩之外,還剩下一些在鎮(zhèn)上打工的青年男人及婦女,眼見這邊防的戰(zhàn)士個個全副武裝持槍提刀的,心里也跟掛了七八十桶水似的惴惴不安,怎么也不肯進去,堵在門口纏著陳瑞小班長幾人非得要人給個答案。
其中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男人沖陳瑞吼道:“是不是要打仗了?你們想占用我們土地,把我們變成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難民是不是?!”男人青筋突戾,隨后又揮舞著他鋼筋一般的拳頭咬著牙開始煽動人群:“不能妥協(xié)!你們占用我們家園,我們要補償?。。?!”
鎮(zhèn)上人口不多,撐死不過千把戶,除了外來的雜工,幾乎每個人都對彼此熟悉,這男人更是這鎮(zhèn)上出了名的地痞小流氓,平日里不是帶著一幫人去“紅街”找找樂子,就是圍在橋頭打打牌消磨時光。脾氣上來就靠打老婆和老母親出氣。
這么一幫身強力壯卻好吃懶做的男人,偏偏還就是這鎮(zhèn)上的主心骨。
無知婦孺被煽動的力量是最為可怕的。
被圈住的人群忽然開始騷動起來,開始對持槍的戰(zhàn)士們推推搡搡,有人拿槍頂回去,帶頭那絡(luò)腮胡便一把握住那桿步.槍,齒目瞪眼地把黑洞洞的槍口頂在自己的胸口,像發(fā)了瘋一般爆著青筋怒喝:“來??!你他.媽的有本事打死我!”
身后的人仿佛打了雞血般沖上來,場面便失控了。
雜雜縮在墻角,木然地看著面前發(fā)生的一切,剛剛煽動鎮(zhèn)民情緒的始作俑者是他父親,他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暴.亂分子,他最恨就是這些當兵的,總認為國家政.府要加害于他。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父親為什么會這么想,這么做。他一直覺得,這個鎮(zhèn)上的男人都有些病.態(tài)。
雜雜甚至內(nèi)心有些陰暗地想。
你們鬧吧,鬧得越混亂越好,最好全都死了!這樣就沒人打他和他母親了。
最好自相殘殺,打得腦漿迸射,血花飛濺,興許還能打下一只眼珠來,滾落到他的腳下,然后被他一腳狠狠的碾碎。
雜雜只要一想到平日里那只陰騖的眼珠子踩碎,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緊繃,臉上竟抑制不住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他發(fā)現(xiàn)母親不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浪推到了父親身邊,可憐兮兮地扒拉著父親的大腿,跟平日里求他別打她了那樣,哭著求他別再鬧了。
男人干仗干得面紅耳赤,根本聽不進,狠狠一腳踹在她胸口,直接將她踹翻在地上,被身后幾個大叔連踩了幾腳,臉上都是血。雜雜這才回過神來,馬上從角落里站起來想要擠進去把母親扶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力氣完全不及他們,怎么擠也擠不進去,他流著淚大喊救命。
可所有人都陷入了械.斗的高.潮里,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小小的角落。
這時,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
很纖細,像是女人的手,雜雜驀然抬頭,看見一張漂亮的臉,眼睛干凈,是這鎮(zhèn)上女人沒有的清澈,甚至覺得有些熟悉,很快回想起來,是那天跟陸哥一起來吃早飯的姐姐。
陸懷征比于好更快一步把雜雜早餐的老板娘從地上扶起來。
邵峰就跟在身后。
陸懷征把人交給邵峰,問老板娘,“雜雜呢?”
老板娘往后一指。
雜雜站在人群的最后,被幾個義憤填膺的大漢擠在中間,陸懷征繞過大禮堂的后門,把雜雜從后面帶了過來,一并把人交給了邵峰,“你帶他們倆去上藥?!?
場面緊張,邵峰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表情凝重一點頭,對母子倆說:“你們跟我來。”
背后是人們?nèi)缑摿私拿瞳F一般喪失了理智,一隊的人頂在最前面,陳瑞吳和平小班長等人都氣得臉色通紅,處理過這么多緊急事件,從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地在這種時刻居然伸手要錢。
他們沒日沒夜排雷就為了這么一幫沒良心“廢物”!
可領(lǐng)導(dǎo)說了,不能說,說了恐怕是更亂。
眼見這“討錢”聲浪的熱潮要掀翻這禮堂的屋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