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趴著一條軟軟吐著信子的蛇,黃色底斑,黑邊鑲嵌,乍一看花紋艷麗,其實無毒,性情也十分溫和,是這附近常出現(xiàn)的玉米蛇,部隊后方就是個玉米蛇的飼養(yǎng)場,時常有幾條頑皮的溜進(jìn)來,趴在地上軟趴趴地觀望著你。
這種蛇性情溫潤,沒有攻擊性,來回幾次,便跟戰(zhàn)士們混熟了,有時候結(jié)束戰(zhàn)訓(xùn),偶爾在地上碰見,一眼就認(rèn)出,蹲下去摸摸它的頭“小黃,又是你啊?!?
這條蛇,連隨子那幫不常來的文工團(tuán)的姑娘們都見過好幾次,還開玩笑說母的,絕對是母的,怕不是瞧上哪個兵哥哥了吧,不然怎么對這一畝方田地這么留戀。
于好被他擋著身,捂著眼,灼灼熱氣呵在她身上,心跳囫圇,卻沒聽懂他那句話。
他壓的太緊,她喘不上氣,低著頭聲音跟斷了片,“看見……什么?”
原來沒看見,陸懷征吁了口氣,回頭再瞧那小黃,趴在地上甩給他一個涼涼的眼神,似乎在說就你大驚小怪——
與此同時。
隨子從屋內(nèi)走出來,看見地上的小黃也是一驚,下意識脫口要喊小黃的名字,轉(zhuǎn)頭瞧見陸懷征將于好壓在墻上,一只手捂著她的眼睛,食指放在唇上沖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隨子嘖了聲,倒也聽話閉嘴。
然后彎腰悄悄湊過去,動作嫻熟地把小黃拎走了。
隨子小時候養(yǎng)過一種蛇,她從小對這種奇奇怪怪的軟體動物特別癡迷,別人家姑娘房間里都是各型各款的洋娃娃,她房間里就是個動物園。后來她哥實在受不了了,有一回上廁所的時候,那蛇趴在廁所的門梁上乘涼時不小心給掉下來剛好掛在她哥的脖子上,她哥原先還以為是皮帶之類的的玩意,一摸,滑不溜秋還會動,嚇得直接給它塞進(jìn)馬桶里。隨后以斷絕兄妹感情要挾隨子,有他沒它,有它沒他。
等隨子走遠(yuǎn),陸懷征松了手,軍靴稍往后退了一步,雙手抄進(jìn)兜里,低頭看她,又覺得尷尬,拿手背搓了搓鼻尖,再次放回兜里,如此兩回,愣是沒擠出半個字。
男性氣息淡卻,于好睜眼時,背后光線刺眼,略微有些不適應(yīng),她微微瞇了瞇眼,他的輪廓也是模糊的,模糊得更是英俊不可方物,正一不發(fā)看著她。
“你……”
“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一個低頭,一個仰頭,視線對上,羞澀轉(zhuǎn)開,又一同戛然而止。他們在金粉畫般的霞光里如花葉般立著,花搭著葉,葉護(hù)著花。欲又止,眉目成書,不可方思。
陸懷征笑:“你先說吧?!?
于好不再扭捏,對上他的眼,像是一個索要糖果的小孩那般直接又充滿孩子氣地發(fā)問:
“你把手機(jī)里的照片還給我。”
陸懷征一愣,“什么照片?”
“就是那次你在雪地里逼著我拍的合照,隨子說你還留著。”
他一直不愿換手機(jī),總覺得手機(jī)一換,再打開那張照片,總覺得哪里變味了。那板磚機(jī)壞了后他把那張照片導(dǎo)出來,還托林昶到處找那已經(jīng)停產(chǎn)的板磚買了一臺回來又把照片導(dǎo)進(jìn)去,單純就是留個念想。
他笑,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是還留著,你當(dāng)初不是不要么?”
于好故意板著臉說:“不要也不給你留著,下回你拿到手機(jī),必須把照片刪了,誰知道你拿我照片做什么猥瑣的事。”
陸懷征絲毫不避諱,臉皮厚如城墻,大方承認(rèn),點頭道:“是做了不少猥瑣的事?!?
“臉皮呢?”
又是那個不以為意地笑:“認(rèn)識你那天起就不要了?!?
“你這嘴上哄女孩兒開心的功力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錯了?!标憫颜骷m正她,“不是哄女孩兒,是哄你?!?
“沒皮沒臉?!庇诤煤?。
他也笑,轉(zhuǎn)頭看了眼太陽的方位,判斷時間差不了,收起笑,正兒八經(jīng)地看著她:“我明天回北京。”
于好狐疑,想說這么快么?
不知是熱的,還是這晚霞悶的,于好額上冒了些汨汨的小汗珠,陸懷征下意識抬手幫她拭去,順手將她的耳邊的幾縷飄飄散散的碎發(fā)給攏到耳后去。
于好大腦驟停,不會轉(zhuǎn)了,心口微窒,像一條小魚似的,小口喘息。
陸懷征撥完,漆黑的雙眼情深致動,像是夏夜盛放在河中的漣漪,令她激蕩不已,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低頭專注地盯著她,充滿誘惑:“等我從北京回來,我們談?wù)???
于好僵著背脊貼著墻,“談什么?”
“你說談什么?”他故意逼近她,笑得意味深長,逗她:“聘禮么?”
趙師姐!
于好氣又急,臉?biāo)⒕图t了,踢了他一腳,急匆匆轉(zhuǎn)身要走,被陸懷征一手撐著墻壁給堵回來,徹底把人圈在自己懷里,哄她:“不鬧了,是真的有話要跟你說,等我回來?”
“好。”于好仰頭看過去,“什么時候回來?”
他搖頭,“沒說,清明后應(yīng)該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