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月光看去,眾人皆有些怔愣。
相貌出色的青年他們不是沒見過,但眼前之人,倒是著實值得他們為之自慚形穢片刻。
“你是……”
“風陵徐屏?!鼻嗄隃\笑,“……山主近侍?!?
“腰牌?手令?”
青年右手隱于袖中,將左手探至腰間,解下一枚形狀精巧的木牌。
剛才還在滿口吹噓的魔道弟子整肅面容,從青年手中接過木牌,對著月光檢視起來。
一眼掃過,他眉心淺淺一皺。
起初他瞧那木牌上仿佛是“丹陽”兩字,周邊還滲著淺褐色的花邊,似是已干涸多時的血。但他眼前旋即眼前一花,視線再聚焦時,上頭端端正正雕鏤著風陵的族紋,紋路間隱有微光流轉,不似作偽。
那魔道弟子視之良久,竟沒來由的一陣心悸,仿佛他手里捧著的不是一塊腰牌,而是一只靜靜凝視著他的眼睛。
他鵪鶉蛋大小的喉結上下咕嚕一響,收起這般無謂的心思,將腰牌交還于來人,舉手示意眾人撤陣開防。
青年左手接過腰牌,掖回腰間,爽朗地瞇眼笑道:“謝啦?!?
守陣諸人均示意他不要拖延時間,快些過陣,并各自將靈力擴散開來,以防周北南窺伺到這短短一瞬的紕漏,借機逃跑。
青年邁步進陣,目光落至幾人腰間的冷焰火上,又不動聲色地轉移開來,自來熟地與幾人招呼:“諸位前輩,應天川這是出了什么事兒了?”
開了一人有余的陣法很快在他身后閉攏。同時,青年也得到了他的答復:“山主正在搜捕逃犯周北南?!?
青年指間的獨山玉戒指不引人注意地騷動了一瞬。青年將指節收攏,反背至身后,作感興趣狀:“……周北南?”
“你沒聽說過此人名號?”
青年一臉坦誠地搖頭,張口便道:“我入門還不到兩年呢?!?
此酷愛吹牛的弟子總算抓到一個不清楚自己底細的新弟子了,自是要大大賣弄一番資歷:“那是昔年老四門四首徒之一,你竟不知?你也太孤陋寡聞了?!?
青年微微睜大雙眼:“四首徒?”
“沒錯。這姓周的使得一手好花槍,如今死了也不給人落個清凈。今日他闔川大鬧,足足折騰了一日光景,現下怕是已殺紅了眼。你四下走動可要小心,若是被他搶了皮囊去,有來無回,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青年做足了虛心受教的姿態:“是。我曉得了?!?
那人還忍不住夸夸其談:“你不必太過驚慌,四門首徒里,周北南是最不頂個兒的?!@么說吧,你可聽過‘徐行之’的名號?”
青年唇角輕輕一顫,馬上抬起指腹輕擦了一下鼻尖:“似有耳聞?!?
“他是四首徒里唯一一個有著元嬰靈根的。元嬰之體,你可領教過?”
青年誠懇道:“未曾領教?!?
“所謂元嬰,就是……”由于其本人也未曾與元嬰交手,此魔道弟子自是無法盡數元嬰靈根的好處,又怕自己說得復雜了,眼前人不能盡懂元嬰的奧妙,因此只能淺顯易懂地舉了個例子,“……就拿你作例吧。你若是有元嬰靈根,站在我面前,我便根本無法參透你的虛實,我會以為你只是個只及煉氣的凡常弟子,你就可以趁機取我性命。這樣說,你可明白?”
青年又動手擦了一下鼻尖,肩膀詭異地顫了一顫:“明白了,明白了?!?
魔道弟子見他低眉順眼,是個可造之材的模樣,便忍不住對這諸事不懂的年輕弟子耳提面命道:“這對于我們而是常識,你雖是后輩,也得多學一學??臻L一副好皮囊沒有用,兩頭尖尖腹中空空,就只能是一輩子伺候人充門面的命。曉得了嗎?”
青年笑道:“前輩說得對?!?
舌頭過足了干癮,魔道弟子揮一揮手,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青年順從地一頷首,轉身遠去。
背對著眾人,他唇角擴散開一抹笑意來,顯然是很想找個無人之處哈哈大笑一場。
不過,這個碎嘴子倒也不是全無用處。
至少徐行之得知,到目前為止,周北南還未落入九枝燈手里。
他指間戒中傳來細微人聲,徐行之將單手舉起,貼至耳邊,以靈識將聲音傳入戒中:“……殺了他們簡單得很。但按風陵習慣,九枝燈采用的是流動守哨,每隔半個時辰便會換上一班,他們的尸首不久后便會被發現。小陸,我們此行主要是救北南出來,不必惹是生非。到時叫他像你與重光一樣藏身至戒指中,原模原樣將他帶回便是?!?
戒指中的陸御九仍有些擔憂:“徐師兄,你用本相進來,沒問題嗎?”
“放心吧?!蓖诮渲械拿现毓鈶?,“師兄周身都被我設下了障目之術,就算有熟人,他們也會將師兄認作旁人?!灰灰娔蔷胖舯闶??!?
孟重光如今修為深篤,方才那腰牌,便是他動用術法所達到的一葉障目之效。但對元嬰期以上的人而,雖說不能一眼看穿他的障目之術,但只要細加詳察,便不難發現徐行之身上有術法流動的痕跡,到時必會生出無窮麻煩。
……畢竟他們此行,只是為了將周北南救出這片環海而建的孤島監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