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馳卻很認真:“就是桃仙,我的會做衣服的小桃仙?!?
說完,他抱了抱陶閑。
上次見他在雨中哭過一場后,曲馳便落下了一點心病。他總覺得陶閑笑起來時,唇角上揚,眼圈卻總是紅紅的。
曲馳不明白為什么,但什么事情,抱一抱大抵就能好了。
他以自己的懷抱做藥,療養了陶閑半天,再低頭一看,發現陶閑確然是在笑,眼圈未紅,也沒有掉淚,便疑心自己看錯了,心情立即大好,不敢再欺瞞他,拉住他的手,虔誠地寫下“陶閑”二字。
他寫了三遍,陶閑歪著腦袋看了三遍。
末了,他笑了起來:“呀,這兩個字長得真好看?!?
陶閑病好后,又忙碌了起來。
他給每個人做了錦囊和福袋。每年他都會定時做這樣一批小玩意兒出來,因此除了孟重光外,誰也沒有覺出什么異常來。
精巧福袋上小小的一個“?!弊殖錆M著無限的祈愿,針線精巧,絲毫看不出死的影子已在他身上投下陰翳了。
陶閑借著縫紉手冷的由頭,來徐行之房中烤過兩次火。
徐行之搖著扇子來看他做手工,某次他起了些興致,還陪陶閑繡了小半個時辰,可惜他不是個喜靜的性子,剛繡了個偏旁就撂了針線,跑去找前幾日已回塔的周北南與陸御九說話。
在孟重光準備尾隨而去時,陶閑叫住了他:“我能,能瞧一瞧嗎?!?
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他很沒有底氣地笑了,給自己的話打了個補?。骸捌渌?,其他碎片?!?
孟重光近些日子來被這事兒攪得心煩得很,自知把錦囊給了他,沒有自己的靈力也絕打不開這錦囊,燒不壞,丟掉了還能再找回來,便從懷里摸出錦囊,信手丟給了陶閑。
待他回來時,陶閑還坐在火塘前,這第四片碎片捧著其他三只微微流光的錦囊發呆,好像在和它們喁喁交流著些什么。
孟重光展袖,默不作聲地把錦囊納回。
陶閑輕聲問:“孟師兄,你何時……”
徐行之跟著進了門,于是二人一同閉了嘴,陶閑捧著他的針線小籃,繼續縫他的福袋。
已經有五六只福袋胖乎乎地趴在他的籃子里了,像是一只只吃得滾頭滾腦的小雞。
然而陶閑與孟重光都知道,他們已無必要奔赴無頭之海,待雨季一過,徐行之等人必得張羅著動身,到那時,他們究竟瞞是不瞞?
某日清晨,雨停云住,天地如洗,周北南一大清早便到了孟重光房中,又問今日動不動身,徐行之正在用濾出的青鹽漱口,還未來得及發表看法,孟重光就開始趕人:“出去,待師兄洗漱完了再進來?!?
周北南討了個沒趣,力道極大地一頭扎到門板上去,妄圖把門板撞出個大洞來。
然而他還是不聲不響地栽到了門板那頭,恰好撞見陶閑從曲馳房中出來。
他該是在昨夜洗了頭發,發梢柔順地披下,不毛不燥的頭發也像極了女子的頭發,潔凈秀氣的面龐上半分垢物也不見。
這幾日他一反常態,總穿著他珍藏多年的丹陽峰朱衣,周北南起初瞧得別扭,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但今日他利利亮亮地一鉆出來,周北南卻突地想通了。
——陶閑老了。
陶閑未曾修煉,因而歲月待他非常嚴苛,年齡日長,那上山時不過十六的少年,也生出了細細的眼紋和白發,由紅衣一襯,愈見明顯。
周北南跟他打了個招呼:“小陶,去哪兒?”
陶閑笑瞇瞇的,提著一個小空桶:“我在房中給曲師兄講云片糕,講蜜餞香果,可他最想吃的還是糖葫蘆?,F在曲師兄洗澡去了,我去河邊團些泥來,給他做糖葫蘆?!?
周北南交抱著槍,鋼煉長槍的槍尖上懸著徐行之早些年贈給他的生辰禮物,還有陶閑剛繡好的福袋,一新一舊,相映成趣:“你甭那么順著他。等咱們回了現世,我給他買一整垛,讓他吃到這輩子都不想吃?!?
陶閑心痛地笑了:“嗯?!?
留下這句沒頭沒腦、不知是在應他哪句話的“嗯”,陶閑繼續往外走去。
孟重光的不對勁,徐行之早早便看出了端倪來,然而既然問過了他也不說,徐行之總不能卡住他脖子逼他老實交代。
好在孟重光不像是打算死咬牙關,單瞧他欲又止的模樣,徐行之便知他早晚要說。
這般想著,他出去取了果子,恰好看見陶閑蹲在河邊挖泥,秀秀氣氣的,像是一朵開得營養不良的小花。
他笑一笑,挑了四個果子回到房中,剛一進門,孟重光便硬拉著他沿床坐了下去。
徐行之心知他這是要說了,佯作不知,淺笑道:“怎么,有事要說?”
孟重光幾經躊躇,展開衣袖,將溫雪塵的來信遞了過去:“……師兄,你看看這個吧?!?
作者有話要說:光妹:腦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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