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抬起手來,一遍遍擦著徐行之被熱氣熏蒸得柔軟異常的嘴唇,每一遍都極其用力,仿佛那里附著著世上頂臟的穢物。
徐行之倒抽一口冷氣,伸手去捂嘴,再將手攤開一看,已經有血絲從掌心暈開。
……他的嘴唇被牙齒磨破了。
徐行之好氣又好笑:“那么用力做什么?當師兄是絲瓜簍子嗎?”
孟重光看著徐行之嘴角未擦凈的一痕薄薄的血跡,小心舔了一下唇,控制著別開視線:“師兄,嘴角有血?!?
徐行之感覺蠻好笑的,一邊撩水擦拭一邊道:“你倒是幫師兄連血一塊兒擦干凈啊?!?
孟重光臉頰滾燙滾燙的:“……我怕嚇著師兄?!?
徐行之莫名其妙,不過也沒往心里去。
共浴完后,二人一道鋪床就寢。
徐行之和師叔廣府君說,他要接孟重光到身側侍候。
所謂侍候,自然是一個在床上安寢,另一個在旁守夜。
其他三派都是這樣的規矩。
但徐行之的出身叫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規矩,他又不舍得叫孟重光睡地下,索性陽奉陰違地讓他和自己睡一張床。
……左右他的床足夠寬敞。
身上的傷痛仍未消去,不過看到孟重光,徐行之的心情都明亮了幾分,又睡不大著,干脆同孟重光說起夜話來。
徐行之捏著孟重光的鼻子晃了晃:“當初接你回來的時候,你的靈根尚可,師父都認可過,說你前途不可限量。這么多年過去,怎么在結過丹后就再也沒有進益了,嗯?”
孟重光從自己的被窩里爬出,爬到徐行之身上,眼巴巴地撒嬌:“沒有進益,師兄便不要重光了么?”
徐行之枕著單手、微微低頭看向孟重光時,他雙眸最亮最圓,小奶狗似的扒著他的胸口看他。
徐行之頓時心軟得跟什么似的:“要,當然是要的?!?
孟重光蜷起身子來,靠在徐行之胸口:“重光愚笨,這些年來修煉良久,一無是處,要不是有師兄照拂,常拿師父贈給你修煉的天才地寶給我用,我怕是連結丹都做不到呢?!?
徐行之捏捏孟重光軟乎乎的臉:“這不是師兄該做的事情嗎?師兄若是不護著你們,還能護著誰?”
那個“們”字略略叫孟重光黑了臉,但他很快緩過神來:“師兄,若是要在我和九枝燈師兄之間選一個的話,你更愿意和誰呆在一起?”
徐行之不禁失笑:“什么鬼問題?!?
孟重光不依不饒,掐住他的前襟搖晃:“師兄快說?!?
有這么一只暖融融的小暖爐靠在懷里,徐行之身上寒意略解,困意也漸漸涌了上來:“……你吧?!?
孟重光雙眼晶亮,追問:“為什么?”
“小燈從小穩重,就算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你嘛……”徐行之伸手拍一拍孟重光的腦袋,“……傻小子一個?!?
“我才不傻呢?!泵现毓饪棺h過后,又把唇貼靠在徐行之耳邊,細聲耳語,“……師兄,我有一個愿望?!?
熱風吹著耳朵,徐行之愈加迷糊:“……嗯?”
“……我想把你關起來?!泵现毓饽懘蟀斓胤^身來,一只手臂橫在徐行之頭頂,另一臂抵在徐行之胸口,“……只有我能看到你,只準我看到你。我有時候一想到師兄會對別人笑,跟別人說話,抱住別人,我就覺得我要發瘋了?!蚁氪蛟煲粭l上好的鎖鏈,把師兄鎖起來?!?
徐行之今日虛耗良多,已是疲乏至極,落到耳里的聲音都帶了一圈圈的回音,他根本聽不出孟重光話中的意味來,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好小子,當你師兄是狗啊。不過若是有一日重光功力大進,能打得過師兄了,師兄就由得你關去?!?
孟重光笑得露出了小白牙:“嗯,師兄,我們就這么說定了?!?
哄完熊孩子,徐行之正欲入眠,突然聽得一個師弟從外面喊:“徐師兄睡下了嗎?”
不等徐行之醒神,孟重光便自作主張,翻身爬起,直接開門道:“師兄睡下了!”
徐行之聽到“師父”二字,總歸是腦袋清明了些,他披上衣服走至門邊,把孟重光的腦袋按下:“還沒睡著。什么事?”
那小師弟是清靜君近侍,他向徐行之作下一揖,說:“徐師兄,師父師叔找你,有要事相商?!?
徐行之:“這么晚了,何事?”
小師弟答:“是關于四門神器賞談會的事宜?!彼诺土诵┞曇?,“清靜君又喝醉了,廣府君正沖清靜君發脾氣呢,師兄快去勸一勸?!?
徐行之深嘆一口氣:“你在外稍等,我換過衣服就去?!?
所謂的“勸一勸”,不過是讓廣府君換一個發火對象罷了。
待徐行之回到房內后,孟重光好奇地問:“什么神器賞談會?我入門六年都沒有聽說過呢?!?
徐行之一邊更衣一邊答:“這賞談會七年一度,在你來的前一年才辦過。賞談會上,四門會把各自珍藏的四樣神器擺出來,來一番詩酒茶花的聚會。說白了,就是為了顯示武力,叫那些妖道魔道不敢擅動,危害四方?!?
孟重光問:“是哪四樣神器?”
徐行之答:“咱們風陵山守戍的神器叫‘世界書’,應天川的叫‘離恨鏡’,清涼谷的叫‘太虛弓’,丹陽峰的是‘澄明劍’?!@些不是都叫你們在做功課時背過嗎?”
孟重光:“……”
徐行之了然:“你課業沒有好好做吧?”
孟重光背著手忸怩了一會兒,馬上岔開話題:“我都沒見過神器發威是什么樣子呢?!?
徐行之也不愿多追究他,將衣扣一一系好:“……說得好像我見過似的。有神器鎮在這里,各方妖魔不會輕易來犯,那些神器也沒什么用武之地?!?
說罷,他拉開房門,扭頭對孟重光道:“守好家,我去去就回?!?
他一腳踏出殿門,卻一跤倒栽入了無邊的深淵里。
徐行之從虛無的高空上直接跌摔上了蠻荒的床鋪。
他一個打挺坐起身來,心跳重如擂鼓,再一低頭,他的手腳均被銀鏈綁住,身體一動便嘩啦啦響成一片。
看到鎖鏈,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回憶中那句“師兄由得你關”,心中沒來由地一慌。
再轉過眼去,看到桌邊坐著的孟重光時,徐行之更是一臉的不忍直視。
……以今比昔,原主簡直是養了只純種的狼崽子。
聽到銀鏈作響,孟重光便知道徐行之醒了。
他站起身來,將剛剛倒好的水送至徐行之身側:“師兄,喝水?!?
大抵是剛剛夢中所見的一切有些曖昧,徐行之口干舌燥,遲疑片刻才接過水來。
水杯剛挨著唇邊,就聽到孟重光問:“師兄近來覺格外多,為什么?”
徐行之捧著水杯喝水,不說話。
孟重光盯準他的眼睛追問:“……師兄的夢里都有誰?”
徐行之咽下一口水,答:“有你唄?!?
孟重光一愣:“師兄說什么?”
話剛出口,徐行之自己也被水嗆了一下。
這本來是句實話,但實在是不像是男人與男人之間該說的話,然而奇怪的是,徐行之卻將這話說得無比自然,仿佛就該對眼前人說出這樣的話似的。
……就像他昏睡過去前脫口而出的“溫白毛”一樣。
思來想去,徐行之只能把這一切歸結為原主的記憶太過強大。
徐行之擺擺手,試圖往回找補:“沒什么,沒什么?!?
他發自內心地希望那一刻孟重光耳朵聾了。
可孟重光在沉默半晌后卻沒再有多余的動作。
他伸手接過徐行之手中的空杯,道:“師兄,我們去找鑰匙碎片吧?!?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入v,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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