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重光腳下又加了些力道,碾壓著獸皮人的腦殼,冷笑道:“……他這回還算命好。若是他傷了師兄一毫半厘,我必定把他的骨頭抽出來磨碎了做茶杯?!?
骨女也不怎么怕他:“想叫他活命,你倒是先把腳拿開。我好容易穩(wěn)住他的氣脈,你再踩一會兒,這口氣也被你給踩沒了?!?
孟重光跟她鬧脾氣似的,一只腳穩(wěn)穩(wěn)踩在獸皮人腦袋上,一副我不撤你待拿我如何的架勢。
骨女也不理會他,指尖泛起綠光,沿著獸皮人泥巴似的椎骨一一摸過,免不了抱怨道:“若他只是皮肉之傷便也罷了,把傷勢轉(zhuǎn)到我身上就是,可他傷成這樣……我只能盡力為他續(xù)命了。”
“……多謝?!?
骨女周身骨節(jié)猛然一繃。
說多謝的自然不會是孟重光,他在他們面前從不會客氣,若能聽他一聲感謝,其珍稀程度無異于鐵樹開花,墳頭結(jié)瓜。
孟重光的臉色也驟然變了一變,轉(zhuǎn)頭看向小室門口。
徐行之站在那里,對骨女晃了晃扇子,權(quán)作招呼。
骨女飛快垂下頭去,而孟重光也背過身去,腳倒是乖乖從獸皮人腦袋上撤下來了,還特別做賊心虛地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
徐行之手握折扇,緩步踱來,自然招呼道:“師妹辛苦?!?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只是喚了一聲師妹而已,徐行之卻仿佛從骨女黑洞洞空蕩蕩的眼窩里看到了一星眼淚。
……但她早已沒有可以流出眼淚的瞳孔。
骨女的嘴張了幾張,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只埋著頭,匆匆朝外走去。
在經(jīng)過徐行之身旁時,她停下腳步,猶豫半晌,終究是跟徐行之打了聲招呼:“許久不見?!瓗熜帧!?
徐行之抬起手來,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fā),絲毫不介意她這一身刺目的嶙峋白骨。
骨女一忍再忍,還是沒能忍住,撲上來將徐行之抱緊。
她幾乎是戰(zhàn)栗著叫:“……師兄?!?
徐行之本就是個天生怪胎,而不是好龍的葉公;若他會懼怕眼前這具骸骨,也就不會寫出這么離經(jīng)叛道的話本來了。
被骨女緊緊抱住時,徐行之的心突然變得異常柔軟。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徐梧桐,也常常這樣毫無預(yù)警地撞入他的懷抱中,仰頭喚他哥哥,滿目的依戀孺慕。
徐行之摸摸骨女的臉頰,準確地叫出她的名字:“如晝,好了,師兄在呢?!?
在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前,元如晝也不過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失態(tài)過后,她回過神來,極不好意思地推開了徐行之,輕聲道:“……對不起,硌疼師兄了?!?
這孩子太乖巧,徐行之的慈兄之心控制不住往外溢,又撫了撫她的額頂,她像是害羞了,一低頭跑了出去。
送走元如晝,徐行之便踱到孟重光身側(cè),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腦袋:“……生氣呢。”
孟重光低頭踩自己的鞋子,不理他。
徐行之忍俊不禁。
原主的記憶里,那個被原主從令丘山撿回來的小妖童,和眼前這個鬧脾氣的老妖精遙相呼應(yīng),氣惱不甘的表情活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剛才和周北南的對話,徐行之敢確定孟重光起碼聽到了十之六七,好在“來殺孟重光”那些話,開誠布公來講也無所謂,說開了,反倒不會再惹他疑心。
孟重光大概不是為了自己的來意生氣,他在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來處。
徐行之試探著問:“你之所以氣惱,是因為九枝燈?”
孟重光聽到那三個字,面色劇變:“師兄休要提那人!”
徐行之失笑。
這老妖精也不知道多大年紀了,怎么鬧起脾氣來還是這般幼稚?
若是原主和孟重光的師門情誼當(dāng)真如此深厚,當(dāng)年又為何會兄弟鬩墻?又是弒師,又是誣陷,鬧得那般慘烈?
孟重光卻根本不覺得自己的舉動行有多么傻氣,那三個字顯然對他造成了莫大的刺激,他撲在了徐行之懷里,雙臂發(fā)力,將徐行之牢牢囚入自己懷中:“師兄,你還想回到他身邊嗎?你會殺了我嗎?”
孟重光生得貌美白皙,有王嬙楚女之姿,雖說站在一起,他竟比自己還高些,但被他楚楚可憐的目光一盯,徐行之還是不免呼吸一窒。
又聽到他如此發(fā)問,徐行之有些心虛。
……他不想回到九枝燈身邊,他只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那里。
他只能應(yīng)付道:“……傻話。”
“師兄對我不公……”孟重光將徐行之納入懷中,下巴抵著徐行之的發(fā)旋,輕聲呢喃,“師兄和九枝燈在外面度過十三年光陰,卻不帶我一起……”
徐行之被他抱得四肢發(fā)麻。
孟重光的懷抱里有股淡雅的植物清香,分不清是竹葉還是桃葉的香氣。
但隨著這股異香的沁染,徐行之竟隱隱覺得頭重腳輕起來,后背亦開始冒汗。
“師兄,你不準離開我?!泵现毓庹Z調(diào)溫柔道,“……我要你永遠不敢離開我半步。”
作者有話要說:徐師兄:……這份工作沒法干了,我想回家。
重光溫柔臉:不行。
徐師兄:不行就不行,扒我衣服干什么?!
重光:嘻嘻,么么噠。
徐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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