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將你找到了?!毙烨Z徑直將四貫錢放進他的碗里,又把那一錠金塞在他懷中,扯了扯布衣遮掩好,隨后一把抓住草靶,“把這些蟲全賣給我吧。”
男童眼睜睜看她把蟬全捋下來裝進自己的布袋,漲紅了臉道:“不行!賣不了這些錢。”
徐千嶼道:“你給我蝴蝶了,那只蝴蝶很貴?!?
男童道:“可我沒抓到呀。”
“抓到了?!毙烨Z莫名道,“就是那團泥,我在它肚子里的時候,看到一個球,那球里裝著只蝴蝶,我用刀把球割下來了,捏碎了球,便抓到了?!?
那小童警惕地盯著她,一臉“我可是混市井的,別拿我當小孩子哄”的表情。
“哎,不信算了?!毙烨Z不耐煩了,轉(zhuǎn)身要走,那男童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角:“蝴蝶有了?!?
他吃力地將四貫錢取出,將碗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將上面的銅錢掂下去。
徐千嶼目光一凝,指尖從碗中拈起一條銀鏈,模樣宛如嬰兒佩戴的長命鎖。
懸在符文。她拿起的一瞬,鎖身白光盛放。
她眼前蓮花印同時閃爍:鎮(zhèn)魂鎖已取到。
徐千嶼眼睛睜大,萬萬沒想到在這里拿到了鎮(zhèn)魂鎖,忙將鎮(zhèn)魂鎖掛在頸上收好,問那小童:“你從哪里拿到這個?”
小童天真道:“是一個黑衣裳的哥哥給我的。他叫我在此處等你,若見了你,就把它給你?!?
黑衣裳……謝妄真……
徐千嶼轉(zhuǎn)念一想,便知他為何能化身郭義卻不顯魔氣,全靠鎮(zhèn)魂鎖鎮(zhèn)壓。
又想通了柳易安攔彩車那日,謝妄真隱匿形跡緊隨其后,她彩禮內(nèi)的鎮(zhèn)魂鎖實際上是為他所奪。
可是謝妄真既拿去了,為何肯良心發(fā)現(xiàn),拱手相讓?
徐千嶼雙手摸一遍那小童的眼睛、雙耳、嘴巴,見他身上沒有缺胳膊少腿,也無魔氣殘留,越發(fā)想不明白:“他就是這樣白白給了你么?”
她又想到此兒天真不知危險,見到喙鳳蝶都敢捕捉,有些膽寒:“你有沒有拿什么東西跟他交換?”
“有?!?
“什么?”
“你當新娘子時給我那枚喜錢?!毙⊥肓讼氲溃斑@個哥哥問我討那枚喜錢,我不給。他就說,他可以拿蝴蝶來換?!?
郭府內(nèi)。
大病初愈的郭義正圍著沈溯微說話:“大哥,您不必勞損。壞了,叫人換了新的便是?!?
沈溯微立在窗前,捻訣將先前破損的窗框修補好。前些日子他剛將碎成一地的桌案、筆墨紙硯及屏風復原如初,聞道:“是我斗法損毀,自然要幫你復原?!?
郭義拱手道:“大哥斗法都是為府中安全。小人家中有些家底,這點損毀不算什么?!?
沈溯微面色不改,他行事一貫有自己的原則,不是聽三兩語便能改。推開窗,在紙上飛快落筆改院中格局,原來的院落聚靈又背陰,易招些妖精鬼怪。
他將改好的格局遞給郭義:“這是兩回事?!?
郭義接過紙,心中嘆服蓬萊弟子門風之嚴謹,但他稍坐一會兒,又難以啟齒道:“大哥,為今之計,還是解決下鄙人和明棠的婚事吧。”
“原本我屬意于清荷,于她小妹無意。既然明棠也是仙子,不可能同我過下去,那我們……”
郭義先經(jīng)蠱蟲所害,又遭魔王附體,行事不為自己所控,被迫娶了趙明棠。真正的趙明棠已逝,相當于添了亡妻。
他怕趙清荷回來產(chǎn)生誤會。日后還想娶別的姑娘,又怕人家聽說自己是續(xù)弦不肯嫁。
不知修士有無辦法,把這樁婚事抹去。
沈溯微道:“你和明棠的婚書是我們造的,待我們離去自然消失。但你有‘三書’在趙家,屆時叫明棠隨你去取回,趙夫人想必不會阻攔?!?
郭義大喜道謝,正巧看見徐千嶼進院,便去同她商量。
徐千嶼因為謝妄真很煩,但走了一路已然開解:那鎮(zhèn)魂鎖本來就是她彩禮內(nèi)之物,謝妄真若不取走,她早就拿到了?,F(xiàn)在不過是還回來了,那是他理所應當。
這樣想著,她步子快了,下巴又抬起來。郭義拜托她,自然答應。約在第二日一早回趙家,速戰(zhàn)速決。
依照大選規(guī)則,只要有一名弟子拿到鎮(zhèn)魂鎖,“門”便會打開。門其實是法陣構造的特殊出口,拿著鎮(zhèn)魂鎖從此門回去,算作優(yōu)勝者,隨后試煉結(jié)束。
她拿到了鎮(zhèn)魂鎖,“門”應該開了。她本想將虞楚捎帶出去,但到處找不到虞楚,不知道她跑到何處勤奮誅魔,只得作罷。
徐千嶼想找虞楚,另有個原因。
她脖上掛著鎮(zhèn)魂鎖,心砰砰跳躍,既欣喜又不安,恨不得門立刻就開,讓她將這第一名板上釘釘,也好安心。
但還需要保存它幾日,她便有些焦躁,想同別人分享她的心情。
她本想給師兄暗示一下,但系統(tǒng)說:“我勸你還是誰都不要說?!?
“為什么?”
“根據(jù)我看過的小說,主角得到什么寶貝,一說出去必然壞事。你就忍兩天,咱們悶聲發(fā)大財?!?
徐千嶼覺得她說得有理。萬一同師兄說了,最后沒守住,豈不丟人。
但她想到馬上要進內(nèi)門,到底心情興奮,無法抑制,在閣子里內(nèi)精心梳洗一番,又換新衣裙,耐心拍上胭脂,才去和沈溯微吃飯。
她要拿這頓飯當慶功宴。
沈溯微眼看她從窗口翻進來,在他窗下彎腰饒有興致地擺了一排草編的蟬、螞蚱、蜻蜓:“什么東西?”
徐千嶼轉(zhuǎn)過來一勾嘴角:“都是蟲?!?
她這一笑,手捏裙角,略有遲疑,有事瞞他;但掩不住眼中光輝熠熠,明亮如許,分明又瞞不住。
沈溯微當時猜到她約莫得了鎮(zhèn)魂鎖。
但見她喝了五杯酒,撞進他懷里,竟還是守口如瓶,沈溯微心中有些微妙。
他忽而想起那把尺素寶劍,自他變成郭恒以后,她便收起來,未再給他看到。
那是贈人之劍。
徐千嶼也不過是在境中與他相熟。她在門派內(nèi)有朋友,有更親密的人,有不便說之事,原也合情合理。
他被徐千嶼推在窗邊,她對娘對“姐姐”毫不設防,稍加誘導,便能聽她親口所。但他沒有。
沈溯微今日同飲五杯,稍有些多,眼神極亮又渙散。
他感到一種忍耐的情緒在翻涌,手指探入袖中,靜靜地撫摸著系在手腕上的紅綾,似想撫平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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