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我說,你倆怎么回事?。俊卑咨謾C里,傳出廖圓圓絮絮叨叨的聲音,“本來我走了挺傷心,不過想著你倆還在一塊呢——唉黎風然,你怎么還嫌貧愛富呢!?”
“嫌貧愛富不是這么用的?!辟R裕說。
廖圓圓:“你管我們學渣呢?!?
賀裕:“行,你繼續(xù)?!?
“我剛說哪了?”廖圓圓問。
“嫌貧愛富?!辟R裕提醒他。
他坐在黎風然房間里的書桌邊,坐沒坐相的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架在凳子上,腿上放著一本書。
黎風然在一旁寫著試卷。
“啊對,嫌貧愛富?!绷螆A圓說,“現(xiàn)在咱們三都分開了?!?
“你不是說,你最近有個挺喜歡的姑娘嗎?”黎風然問。
廖圓圓:“我擦,別給我轉移話題啊……嘿嘿,不過我已經(jīng)要到q了,唉,我和你們說……”
接下來的五分鐘里,廖圓圓用他貧瘠的語,形容著那姑娘有多好看多可愛,笑起來特甜,廖圓圓就愛甜妹那一款。
七八分鐘過后,廖圓圓那頭傳來開門聲,加上他媽罵罵咧咧的聲音。
“還在玩手機,天天玩手機,看看你這次測試都考成什么樣了,你還有臉玩……”
“哎媽、媽,疼……”
“嘟……”
電話掛斷了。
房間里,賀裕和黎風然面面相覷,最終確認,廖圓圓大抵短時間內是不會再打過來了。
兩人各自做自己的事,賀裕看書不太專心,看一眼書,又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黎風然,其實之前黎風然說什么想要去更好的學校之類的理由,賀裕沒太信。
在原本的劇情里沒有這一出,他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這所學校讀的,但他那時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
就連黎風然他媽,都懷疑他早戀又失戀了。
所以賀裕說不出留他的話,也沒辦法追問他理由——在一年前的那天,他哭成那樣,實在讓賀裕不忍心追根究底的問。
后來賀?;叵脒^很多次,那段時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但都一無所獲。
那像是一個敏感的話題,誰也沒有去觸碰過。
要說和他沒有關系,但又好像跟他緊密相連,要說有關系,賀裕又想不起他那段時間到底做過什么人神共憤的事,能讓黎風然傷心難過成那樣。
某一階段他甚至懷疑系統(tǒng)是不是篡改了他的記憶,067非常嚴肅正經(jīng)的告訴他,系統(tǒng)沒有那種權限,他才沒繼續(xù)往那個方向想下去。
黎風然寫著作業(yè),感覺到身后的視線。
賀裕:盯——
黎風然筆尖在試卷上點了幾下,留下幾個小黑點。
賀裕:盯——
黎風然做完了一道題,賀裕換了個姿勢,繼續(xù)盯——
“干什么?”黎風然小聲問。
賀裕:“嗯?”
黎風然:“你看我做什么?”
賀裕:“我在看書?!?
黎風然往右邊偏了偏頭,“明明就是在看我啊……”
賀裕:“還在生氣?”
“生什么氣?”黎風然問。
賀裕:“下午說你像小姑娘的事。”
黎風然:“……你別說我就忘了。”
“哦?!辟R裕淡聲說,“那……這么久不見,不能讓我看看?”
黎風然指尖收緊,心口悸動,他的話如一滴水墜在了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黎風然低頭,試卷上一個字也看不進眼里。
一旁的手機“滴滴”響,黎風然隨手拿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來找賀裕的同學,他和賀裕一直共用一個企鵝號,到現(xiàn)在賀裕也懶得再申請一個。
企鵝號上多了幾個陌生的人,沒有備注。
“這些是誰???”黎風然問。
賀裕:“嗯?”
“他們問你明天去不去玩?!崩栾L然把手機屏幕給賀裕看。
賀裕:“不去?!?
“他們是誰?”
“打過幾次球。”賀裕說,“沒備注上?!?
主要也沒太記著人家的名字,大家都是只打球的交情,有可能打過一次下次就不在一塊玩兒了。
黎風然:“……”
他握緊了手機,他不在的日子里,到底還發(fā)生了多少事,還有多少人,接近了賀裕,他不知道。
仿佛轉身一個疏忽,再回頭的時候,賀裕身邊就站了別人。
黎風然垂眸,“打球?你以前不是不喜歡打的嗎?”
“你不在啊?!辟R裕沒察覺到他的異常,說,翻著腿上的書,“沒事做,去玩玩?!?
——你不在啊。
這句話一下刺痛了黎風然的心口。
賀裕會交別的朋友,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有些后悔了。
從見到賀裕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
短暫的幾天假過去后,黎風然回了市一中。
十二月,兩人的聯(lián)系開始頻繁了起來,一個月的話費都要用不少,賀裕周末在家總能接到黎風然的電話,他們的關系似乎回歸到了從前最緊密的“朋友”階段。
黎風然每天晚上躺在被窩里,都習慣性的拿出手機,看一看上面他和賀裕的合照。
有一次周五,黎風然病了,請了假躺在寢室,晚上室友回來,都是模模糊糊的。
電話打到了賀裕那兒,對面是黎風然的室友,說黎風然病了,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叫著賀裕的名字,就幫他打電話過來了。
還問他是不是黎風然的哥哥什么的。
賀裕說不是。
隔天是周末,賀裕便去了市一中看了黎風然一眼,彼時黎風然躺在被窩里,賀裕推了他兩下,他還有些煩躁不耐,帶上了幾分戾氣——他和以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他掀開被子,看到賀裕,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恢復了常態(tài),賀裕剛升起的那種奇怪的感覺才散了去。
“你怎么來了?”他有些錯愕又驚喜。
賀裕:“怕你病死在這沒人管?!?
黎風然:“……”
“以前說了我管你的。”賀裕說,“給你帶了點魚湯,我媽做的,起來喝點?!?
黎風然本來想起床帶著賀裕去學校逛逛,被賀裕強行壓在床上躺了下去,讓他別瞎折騰,后來黎風然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時賀裕已經(jīng)不在了,給他留了張字條,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簡單的幾個字,黎風然看了很久。
他好像,沒辦法逃離那座島了,而且,他討厭一切接近那座島的人。
這一年年底,跨年夜那晚,賀家三人吃著團圓飯,樓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吵吵鬧鬧的,“砰砰砰”摔東西的聲音不斷,賀裕跟著賀母上去看了一眼。
五樓走廊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探頭出來看了。
門內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來。
賀裕剛聽見模模糊糊的幾句話,什么“改不掉”、“你要造反”、“隨你”之類的對話,接著門就被打開了。
“是誰?”里面的女聲清晰的傳出來。
門口唇紅齒白的少年身形纖瘦,穿著厚重的棉服也掩蓋不住,此刻臉上陰云密布,清秀的眉眼陰郁難掩。
門內,女人坐在桌邊抽著煙。
賀母給賀裕遞了個眼神。
“你怎么……”黎風然話剛起了個頭,就差不多明白了,這么大動靜,不知道才奇怪。
“要出門嗎?”賀裕難得體貼的沒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黎風然:“……嗯?!?
“去我那坐坐?”
“不了。”
“那你打算去哪?網(wǎng)吧?”
“……”
“不想回家,那下去走走吧?!辟R裕說。
賀裕走在前,黎風然猶豫兩秒,跟了上去,兩人沒走太遠,地上留著積雪,他們走進了一個彎彎繞繞的小巷子里,一前一后。
“期末考考的怎么樣?”賀裕哈出一口氣,把手揣兜里。
“還好?!崩栾L然心情不太好,說話也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聽說你又拿了第一?!?
“嗯。”
“那挺好的?!?
黎風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你不也是第一?!?
“市一中和我那不一樣?!辟R裕說,“題的難度都不同。”
黎風然沒說話,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如果賀裕也在市一中的話,也能拿下第一的。
賀裕平日看起來對什么都沒興趣,但好像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不會做不成。
“賀裕。”
“嗯?”
“我很差勁嗎?”
前面賀裕停下了腳步,側身,“誰說的?”
“沒人說,我想聽你說說?!?
“差勁這個詞,用在你身上不合適?!?
“是嗎……”黎風然垂下的睫毛顫了顫。
隱隱有鞭炮聲從遠方傳來,這一片卻沒什么人,腳下的積雪裹著泥,再也恢復不到從前潔白的樣子了。
“不要否定你自己。”賀裕說,“想做的話,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不能做的呢?”黎風然輕聲說,“如果是錯的呢?”
“很想做的事嗎?”賀裕問。
是到了少年神經(jīng)敏感的階段了嗎?俗稱叛逆期。
賀裕能想到的,黎風然想做的事,無非是學習壓力大,曠課逃學,抽煙喝酒。
“你有喜歡的人嗎?”黎風然忽而轉了話題。
賀裕下意識回答:“沒?!?
“走吧,不是說散步嗎?”黎風然抬腳。
“你有喜歡的人了?”賀裕問。
“嗯,我有了。”黎風然說,“不能算喜歡,我還不確定?!?
賀裕:“……”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不由一時愣了愣,站在原地停了片刻。
“為什么還不確定?”賀裕問。
黎風然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半垂眼簾有些羞赧,“因為情況比較復雜——我不會影響學習的。”
賀裕:“是誰?”
“還不能和你說?!?
不能說,他不怕別人知道,唯獨不能讓賀裕知道。
賀裕:“……”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是誰呢?
……蔣凡露嗎?
巷子里沒有路燈,光線暗淡,兩人最終回去,是因為黎風然一個不妨,踩進了一個水坑。
他回了賀裕家里,換了一條他的褲子,晚上也沒回去,兩人從小睡到大,雖說有一段時間沒睡,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尷尬的情緒。
黎風然和他媽的關系鬧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