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的熱意似浪潮一般襲來,他緊咬牙關,拽緊了溫以瑾的袖子,將他的衣袍都給揪得皺巴巴的了。
他思及先前在池子里喝了不少酒。
許是喝多了、喝過頭了吧,他想,所以藥效才來的這般猛烈。
恍惚間,他似聽到了溫以瑾發(fā)沉的呼吸聲。
“長澤……”
溫以瑾在他耳邊輕輕“噓”了聲,他背靠在溫以瑾懷里,眼尾泛著潮紅,眼眸都變得濕潤了,手指骨節(jié)卷縮,抓著衣袍一角,指腹泛著粉。
這樣好似是不對的,可他忍不住的沉淪其中。
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難以啟齒的,通通都被他拋在了腦后,不想去深思,只想做他想做的。
溫以瑾的指腹帶著點涼意,很快又被捂熱了,他下巴搭在殷玄夜肩頭,另一只手攬著他的腰,墨黑發(fā)絲從肩頭滑落,他半闔眼眸,嘴唇似有若無的擦過殷玄夜耳垂。
殷玄夜眼中迷離,微張著嘴唇喘著氣,全身心的交付于他。
母后說的對,不爭取,便什么都沒有。
從前他只想著,溫以瑾好起來,就夠了,如今沒辦法再只想那么一點了,想要他好好的,卻也不止只想他好好的,還想要他待在他身邊。
就如同現(xiàn)在一樣,替他排憂解難。
溫以瑾的眼睛看不清晰,索性閉上了眼睛,耳邊一點的動靜都像是被無限的放大了,因為“藥效”而變得奇怪的殷玄夜,他喉間的一些嗚咽,衣物不經(jīng)意摩擦而發(fā)出的一點窸窣曖昧聲響,都變得清晰了起來,挑逗著他的神經(jīng)。
“陛下,是什么人給你下的藥?”溫以瑾忽而在他耳邊問。
殷玄夜睫毛顫了顫,心口一緊,“孤、孤不知道。”
溫以瑾沒有追問,他覺著這種事,殷玄夜沒有撒謊的必要,卻又隱隱覺得有些違和,看來這殿里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該好生查查管教一下了。
他想以走神來克制一下本能,然而眼下,容不得他過于的散發(fā)思維走神——根本沒法走神。
他不知道殷玄夜這幾年有沒有自己動手過,但他的反應很生澀。
溫以瑾沒見過別人被下藥的樣子,也不知道被下了藥,是不是都這么……精力充沛。
活像憋了幾百年的勁兒都撒出來了。
他難以抑制的心跳加快了,心中意動,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殷玄夜是被下了藥,才會流露這一番勾人之態(tài),他不能太畜生,即便是心里褻瀆他,也是一種不尊重。
蠟燭火苗愈發(fā)的長,過長的棉芯讓火苗忽大忽小的燃燒著——該剪燈芯了。
夜色濃稠,外面刮著風,風吹在門窗上,讓那門窗發(fā)出細響,漫長的時間過去,外面已然靜悄悄的,風停了,房中也靜了。
偌大的龍床上,明黃被褥凌亂,殷玄夜背靠在溫以瑾身上,恍惚回不過神,溫以瑾怕他回神后別扭,也因一些別的原因,他道:“陛下,臣今晚去別處歇息吧?!?
他拿過帕子,擦了擦手,替他理了理衣裳,摸索著要下床,殷玄夜聞,還沒回神,下意識的挽留,動了一下,隨即察覺到了什么,兩人都是一頓。
沉默片刻。
殷玄夜驀地漲紅了臉,本就潮紅的面色一下更紅了,紅的能冒出氣來。
他磕磕巴巴道:“你、你……”
“是臣冒犯了。”溫以瑾說。
“無、無礙。”
“臣讓祿喜進來伺候?!?
“不必了?!币笮够厥肿プ×怂氖滞螅澳阌挚床灰?,還想去哪?”
“臣——”
“孤都沒說什么?!币笮罐D頭看見溫以瑾白皙面皮上的幾分紅,他心里那緊張便一下褪去了,“你在這歇著就是?!?
他
其實看不看的區(qū)別,對溫以瑾來說并不大,是對朋友還是對愛人的喜歡,在看之前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用了一個晚上整理思緒,睡了一兩個時辰醒來后,便沒了多少睡意。
承認喜歡這件事,沒有多難,難的是之后。
殷玄夜是一國之主,是君王,這一個身份,就足以橫在兩人之間,更何況,他們兩人,都是男子。
殷玄夜對他有孺慕之情,他對殷玄夜卻是茍且之心。
他不能散發(fā)任何的錯誤信息去誤導他,從而,他需要去克制這份喜歡,甚至是藏在心底。
一旦殷玄夜被他帶偏,他之后的人生,也許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改變,世人的目光,旁人的偏見議論,他的功績,都會被這點“缺陷”而掩蓋,就如同一張白紙上的一點墨點,那般醒目,奪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不是溫以瑾想看到的結局。
他希望殷玄夜好好的,他希望他是萬人敬仰的帝王,不用承受那些額外的,他本不需要承受的東西。
如果這份喜歡帶來的是必然的惡劣結局,那溫以瑾寧愿殷玄夜什么不知道,不用為此苦惱,即便到了最后,他和殷玄夜在一起的這些回憶,在殷玄夜的記憶里,也是美好的。
而他會帶著這份喜歡,一直陪著他,等到他不再需要他的時候。
他明白了說起以后時,計劃里沒有殷玄夜的那份遲疑是因為什么,不僅僅是對他的放心不下。
那樣的以后……
……好像,總覺得有點寂寞啊。
殷玄夜回籠覺睡了一個時辰。
他醒來后,兩人間似有若無的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場。
表面上看來,和之前并無不同,但昨夜的事還是留下了痕跡。
殷玄夜注意到了溫以瑾時不時摸向右手手腕按揉,覷一眼便臉紅一下,他也慶幸溫以瑾看不見,不然這丟臉的狀態(tài),他都想避著溫以瑾走了。
用完早膳后,殷玄夜喝著茶水,清了清嗓子,狀似隨意的問:“手不舒服?”
溫以瑾側過頭,“沒事,有些酸罷了?!?
“孤替你擦點藥?!币笮拐f。
溫以瑾“嗯”了聲,“謝陛下。”
殷玄夜喝茶動作一頓,“這般客氣作甚?!?
溫以瑾抿唇笑了笑。
一直摸手腕,不是酸痛,只是無意識的覺得今天這手,好似怎么都有點不對勁。
殷玄夜很快拿了藥來替他擦上,覺出他今天的話格外少,但自己也有點不知道說什么,話也少了下來。
他批奏章時,溫以瑾還是在一旁坐著,存在感很薄弱,殷玄夜分心了,他也沒出聲,殷玄夜故意弄出些許動靜,他也只偏頭問了句“怎么了”。
“孤累了。”殷玄夜說。
溫以瑾道:“累了便歇會吧?!?
昨晚精力那么旺盛,今天疲乏也是正常。
殷玄夜:“你今日怎的……”
溫以瑾:“嗯?”
“罷了?!币笮灌止玖藥拙?,拿起一本奏折,“早些批完早些歇息?!?
他打開一看,就是一本上奏讓他選秀的奏章,心頭霎時間不悅,便同溫以瑾抱怨了兩句,溫以瑾今天卻格外沉默。
他放下折子,側頭叫道:“攝政王?!?
溫以瑾一動不動的坐著,似走了神。他穿著一身月色長袍,氣息沉靜,半張側臉輪廓線條削瘦,薄唇輕啟,唇角帶著微微上揚的弧度,如仙人羽化般。
有一瞬間,殷玄夜覺得抓不住眼前的溫以瑾了。
殿內(nèi)鼎式香爐冒著煙,桌上的茶杯放涼了,奏折堆了一桌子,殷玄夜一只手撐在桌上,支起了上半身,往溫以瑾那邊傾斜,早上那尷尬不自在的勁兒過了之后,又比往常更蠢蠢欲動了起來。
他放輕了呼吸,湊到溫以瑾耳邊,輕聲喚了一句“攝政王”,嗓音低沉軟乎,拉長了尾音,透著些許的曖昧氣息。
溫以瑾倏地回了神,抬了一下下巴,往一旁傾了傾上半身,“陛下。”
他手抬了一下,撞到了桌上的茶杯,一陣脆響,他又忙伸手去扶,摸到了一手的茶水。
“別急?!币笮棺プ×怂氖?,把茶杯扶好。
“奏折怎樣了?”溫以瑾第一個惦記的問題便是這個。
殷玄夜看了眼桌上的水跡,道:“無事。”
“那便好?!睖匾澡f,“陛下方才說什么?”
殷玄夜反問他:“鮮少見愛卿走神的樣子,剛才在想什么?”
“昨夜沒睡好,有些困罷了?!睖匾澡S口道。
“哦……”殷玄夜攥著他的手,不動聲色的拿帕子給他擦手,面上發(fā)熱。
他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白的手指,白皙得病態(tài),又回想起這只手做過的事,一下腦子里就不純潔了。
他輕咳一聲,“孤方才說,大臣讓孤選秀,你如何看?”
“陛下如何想的?”溫以瑾又把問題拋回了他。
“你太狡猾了?!币笮沟?,“現(xiàn)在是孤在問你?!?
“此事還需看陛下的想法?!睖匾澡f,“臣左右不了?!?
“孤聽你的?!币笮拐f。
溫以瑾:“……”
現(xiàn)如今他也沒法那般坦蕩的說出讓他選秀的話來了。
說不出口,違心的話。
殷玄夜直勾勾的看著他的臉,只見他抿了一下唇,便不開口了,他心中有稍許的竊喜在蔓延,握著他手的力道也收緊了些。
昨夜,果真不是無用的。
他嗓子干澀,喉結滾了滾,耐心的等著他的答案。
而就在這時,外面祿喜進來了,道是國舅爺求見。
話題打斷了,溫以瑾松了一口氣,殷玄夜卻是面色不愉,不過他心里猜得到國舅來為了什么事,所以在溫以瑾請辭先行離開時,他沒有阻止,讓太監(jiān)帶著他離開了。
他目光緊緊黏在他離開的背影上,直至看不見了他的身影。
很多時候人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就沒有那么稀罕了,殷玄夜在這件事上恰恰相反,得到了,還想要更多更多,他心里一團火燃燒得正旺,更想要時時刻刻的同溫以瑾在一起。
他心頭突然蹦出一個詞——如膠似漆,后頭跟著釋義,多數(shù)用來形容夫妻恩愛……夫妻……夫妻……
殷玄夜捏了捏發(fā)燙的耳垂,腦袋又快要熱的冒氣了。
……
“國舅找陛下有什么事?”溫以瑾問身旁的太監(jiān)。
“回稟王爺,前陣子奴才聽說,這國舅被革職了。”太監(jiān)低聲說,“好像是和私鹽之事有牽扯?!?
私鹽……
太監(jiān)這么一說,溫以瑾就想起了先前查到的一些東西,他一直便有所懷疑,但國舅爺這人,滑得跟泥鰍似的,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找好了替罪羊,自己置身事外,好處自己撈了,別人來擔責。
“此事還在調(diào)查中?!碧O(jiān)說。
那他來找殷玄夜,多半是為了求情了。
溫以瑾又想起前陣子國舅那般明顯的針對他,不惜鋌而走險也想拉他下水,恨不得除之后快,忽而明白了些事,他一直在暗地里調(diào)查這位國舅,而殷玄夜回來之后,只怕是接了他的手,查到了些關鍵的證據(jù),國舅誤以為是他的手筆,從而豁出去也想從他身上咬一口肉下來。
想通后,他不免失笑。
現(xiàn)如今的殷玄夜,可是比從前能干敏銳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