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笑聲在這個老房子里此起彼伏。
蔣震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被親情包裹住的感覺。
但是,當(dāng)蔣震問起墻上那張全家福里的新郎時,所有的表情瞬時黯然下去。
蔣征明神色落寞地坐到馬扎上,點上一根煙轉(zhuǎn)頭看了眼旁邊流淚的老婆,吐出口煙說:“那是你堂哥,蔣占斌,死的時候二十八,跟你現(xiàn)在差不多大……”
那刻蔣震心想不會是趙家拆遷時死的吧?
“怎么死的?”蔣震問。
“鉑金紙業(yè)建分廠,征咱們地的時候死的……那廠子是污染項目,但是趙家關(guān)系硬,強(qiáng)征咱們的地。咱村里的人都不愿意,都一塊兒抵抗。那時候你哥年輕,干啥都沖在前頭,跟那幫黑社會打架的時候,沒打過人家,被人家一棍一棍打死了。死的時候,渾身都青一塊兒紫一塊兒腫著。結(jié)果,縣里判了咱鬧暴動,把你爹和村里蔣三他們弄監(jiān)獄里去了。你爹今年八月十五才放出來?!?
聽到叔叔的講述,蔣震再次看向照片上的堂哥蔣占斌。一米八的身高,渾身壯實,一臉的正氣。
“我嫂子呢?”蔣震問。
“你嫂子這人沒的說啊……你哥死了之后,俺們都覺得她年輕,讓她改嫁,可她說啥也不走,一直帶著孩子跟著俺老倆過日子。唉,這個年代早就不興以前婦人的那些禮節(jié)了,她那么年輕,該找下家找下家,但是,不管俺們怎么勸、怎么說,這妮子就是不走。俺們不死,她是不嫁啊……”
聽到他們這么說的時候,蔣震便想起了白悅。
倘若白悅有嫂子十分之一的善,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對付她。
想想自己對白悅的付出,再想想死了丈夫的嫂子,便覺得人世間的情感當(dāng)真是復(fù)雜且難以解釋的。
但是,不管如何,讓白悅過上富家生活,是對每個認(rèn)真對待情感之人的侮辱!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嗡嗡嗡”手機(jī)響起。
蔣震掏出手機(jī),看到是趙波書記打來的電話時,當(dāng)即接起電話。
“你不是說今天下午放人嗎?快放吧……頂不住了,市里方市長剛才都打電話過問了,說是只要沒死人,就不是什么惡性案件,讓趕緊把人放了?!?
“方茂山市長嗎?”
“對啊……方茂山以前在昌平干過縣長,跟趙家人很熟的?!壁w波說:“現(xiàn)在馬上過年了,咱還是趕緊放了趙大勇,等年后再說吧?!?
“人是不會放的。不過,我會找人聯(lián)系下方市長的?!?
話畢,蔣震直接掛斷了電話,轉(zhuǎn)身對蔣征同說:“爸,單位上還有很多事兒,我過去趟。晚上我再過來?!?
“晚上我安排!”叔叔說:“你爸這里有點兒窄,你還有兩個姑姑正從外地往回趕,晚上一塊兒見見!咱們?nèi)ワ埖?,我請客!我請!哈哈!?
“行,晚上我跟我爸一塊兒過去。那我先去上班了?!?
“去吧去吧!好好干!”蔣征明笑著說。
“去吧去吧……工作重要?!笔Y征同站起來說。
蔣震走后,蔣征明一臉興奮地回過身來抓著蔣征同的手說:“哥,心里痛快了吧?心里痛快了吧?啊?”
“呵……嗯,嗯……”蔣征同像個害羞的男孩似的,笑著低下頭,心里卻甜得跟灌了蜜似的。
不過,當(dāng)他們笑著談?wù)撌Y震的時候,蔣震的表情在那刻卻異常嚴(yán)肅。
尤其是開上車,沿著工廠圍墻邊的土路向外駛出時……
看著那高高的煙囪、看著那插著玻璃片的圍墻,他決定要讓趙家付出代價。
對于這種惡勢力損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情,必須要行動起來!
想到這些,他當(dāng)即拿出手機(jī),給于華濤打過電話去。
“喂,蔣主任?!庇谌A濤立刻接起電話。
“你跟方茂山市長熟嗎?”
“很熟……”于華濤知道,必須實話實說。熟跟很熟還是有區(qū)別的,熟只能說是吃過幾次飯而已,但是,很熟則是政商聯(lián)合后,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利益鏈條的關(guān)系。
“讓他不要插手趙家的事情了。”
“行!不過,聽你這意思,是準(zhǔn)備對趙家動手了嗎?”于華濤問。
“對?!笔Y震說完,當(dāng)即掛斷了電話。
來到縣府大院,停好車之后,直接上樓去了趙波的辦公室。
趙波原本有幾個會議要參加,但是,因為趙大勇的事情搞得心里負(fù)擔(dān)非常大,直接安排分管副縣長們?nèi)チ恕?
見蔣震來到辦公室后,他一臉著急反鎖上門,拉著蔣震到待客沙發(fā)前坐下,說:“兄弟,剛才方市長怎么又給我打電話說不管這事兒了!你,你這是想干什么?。窟@事兒鬧大了不行??!”
“趙書記……趙家在城西蔣家莊征地打死人的事情,你知道嗎?”蔣震直接問。
聽到蔣震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趙波整張臉就呆住了……
“你…你怎么問起這事兒來…來了?”趙波問。
“被打死的那人叫蔣占斌……是我堂哥?!?
“啪!”趙波猛拍一下額頭后,坐在沙發(fā)上捂著自己的臉,咬住自己的嘴唇,心里那個復(fù)雜勁兒是真上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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