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巽震醒來之后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頭暈,天旋地轉(zhuǎn),好像自己在飄一樣,頭疼的厲害,里邊疼外邊也疼,他下意識想抬手摸摸額頭劇痛的地方,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手腳都被綁住。
恍惚了一會兒,他終于知道了現(xiàn)在的處境,現(xiàn)在他被綁的像一條豆蟲似的,繩索把他繞了很多圈之后延伸到前邊,他努力往前看,能看到個渾圓肥大的馬屁股,還有一掃一掃的馬尾巴。
他正在被人拖著走。
那個用最簡單也最實(shí)效的技擊打暈他的麻袍客騎在他搶來的戰(zhàn)馬上,似乎還在哼著一曲不知名的小調(diào),隱隱約約在風(fēng)中,聽起來不像是出自北方的樂曲,宛轉(zhuǎn)悠揚(yáng),小橋流水,和這黃沙漫天的地方更是一點(diǎn)都不搭配。
那件麻袍千瘡百孔,隨著熱風(fēng)在上下飄擺,所以躺在地上被拖行的杜巽震極力仰頭之下,除了能看到很難看到的馬屁-眼之外還能看到那飄蕩麻袍之下的橫刀。
是橫刀!
杜巽震心中大震,因?yàn)樗谎劬涂闯鰜砟前褭M刀不是他的紅線刀。
大寧在立國之前,戰(zhàn)兵已呈摧枯拉朽之勢,哪怕就是大楚柱石戰(zhàn)神武親王楊跡句也無法阻止寧軍腳步,也是在這時候,大寧皇帝下令在豫州建造武工坊,開始大規(guī)模的為戰(zhàn)兵打造更為趁手更為鋒利的兵器......寧橫刀。
寧橫刀和楚橫刀有所不同,比楚橫刀稍稍短了一些,楚制式橫刀三尺五寸,寧制式橫刀兩尺八寸,但質(zhì)量要比楚橫刀好的不止一點(diǎn)。
楚國末年貪墨成災(zāi),連給楚國軍隊打造兵器的武工坊都開始偷工減料,楚國的橫刀看似堅硬鋒利,但容易崩斷。
寧橫刀短了些但使用起來更為順暢,材料也好,大部分戰(zhàn)兵裝備的橫刀被稱之為紅線刀,是因?yàn)榈侗侠p繞紅線,而質(zhì)量更好的百煉刀則是配發(fā)給校尉以上級別的軍官,也用來對有戰(zhàn)功的士兵給予嘉獎。
那時候,擁有一把黑線刀不僅僅是身份象征更代表著累累軍功,還代表著殺人無算的狠厲以及勢不可擋的霸道。
杜巽震雖然是軍中精銳,但他也沒有資格用黑線刀。
此時他發(fā)現(xiàn)那個麻袍客腰上橫掛著的刀就是楚時候的刀,更長,但分量卻不比寧刀更重。
“你要帶我到什么地方去!”
杜巽震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然后嘴里塞進(jìn)來不少沙子。
馬蹄子走動的時候帶起的沙粒,讓他嘴里感受到了什么叫顆粒感,飽滿的顆粒感。
他怒視前方,避不可避的又看到了那匹馬左搖右擺的肥-臀,那馬尾巴左一下又一下的晃,似乎在和他玩一種很幼稚的游戲。
尾巴一晃:“你看呀?!?
尾巴一擋:“哈哈你看不見?!?
再晃,再擋,再晃,再擋......麻袍客一句話都沒說,杜巽震已經(jīng)被氣的快要炸了。
好在是他醒過來之后沒多久就到了地方,麻袍客從戰(zhàn)馬上跳下來后掃了他一眼就直接走了,杜巽震好不容易從馬賊手里搶來的三匹馬被牽進(jìn)一個簡陋的馬廄,而他則躺在馬廄外邊沒人理會。
他扭頭往右邊看,能看到一排低矮的房子,不能說破舊不破舊,只能說還沒坍塌真是奇跡。
院墻也很低矮,都是土墻,大概只有到人胸口那么高,墻頭是被風(fēng)沙吹出來的弧度,一點(diǎn)棱角都沒有。
那些屋子窗戶都用苫布封著,可想而知這大白天的屋子里光線也必然很暗。
杜巽震的視線離開屋子之后往前邊挪,然后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變了變。
屋子前邊大概兩丈遠(yuǎn)的地方有一排墳包,是用黃沙堆起來的,每一個墳包前邊都立著一塊木牌就算是墓碑了,而每一塊墓碑上都扣著一個已經(jīng)斑駁不堪的戰(zhàn)盔。
杜巽震很震撼,那些戰(zhàn)盔的款式不是大寧的,他才二十歲左右,從沒見過這種戰(zhàn)盔。
就在這時候他感覺臉上有許多溫?zé)岬臐顸c(diǎn)落下,他立刻扭頭往了另一邊看,距離他最近的那匹馬正在沒羞沒臊的撒尿,他立刻使勁兒的挪動身子。
現(xiàn)在好了,來的時候是看到了一匹馬的屁股,此時這個角度看馬廄,是一排馬屁股,馬尾巴都在那一左一右的甩著,一排那個啥若隱若現(xiàn)。
杜巽震破口大罵。
“要么把老子殺了!要么就滾出來一個告訴老子這是哪兒!”
之前那個麻袍客推門出來,看了看罵罵咧咧的杜巽震后彎腰抓了一把沙子,精準(zhǔn)的打在杜巽震臉上后,轉(zhuǎn)身回去了。
杜巽震啐掉沙子繼續(xù)罵,把他這二十年來聽到過的所有難聽的話都罵了一遍之后,那個麻袍客又從屋子里出來,這次沒有再拿沙子揚(yáng)他,而是快步過來,抓起那根繩子拉著杜巽震到了距離房子更遠(yuǎn)的地方,把他丟棄在那就走了,依然一句話都沒有。
被烈日暴曬了差不多能有半個多時辰,似乎算好了再多曬一會兒他就熟了的時候,麻袍客第三次從那低矮的房子里出來,拖著已經(jīng)沒力氣的杜巽震回到房間。
已經(jīng)快到極限的杜巽震剛才嘴角還帶著傻笑,因?yàn)樗麆偛趴吹剿塘?,太奶還遞給他一碗酸酸涼涼的酸梅湯,跟他說別著急慢點(diǎn)喝,還有還有。
他真的喝到了,但不是什么酸梅湯。
麻袍客往他嘴里灌了點(diǎn)水之后,杜巽震的意識才慢慢的回來,他太奶一個勁兒的喊喝點(diǎn)再走喝點(diǎn)再走,他卻猛然間睜開了眼睛,眼前看到的是幾個仿佛不是人的人。
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格外簡單,連一張桌子都沒有,土炕上鋪著一些干草,被褥看起來更鋼卷似的。
炕沿兒上坐著三個人,都是一樣的黝黑,頭發(fā)干枯還有些卷,從相貌上沒法分辨出來到底多大年紀(jì),也許有三十幾歲,也許有五六十歲。
那個麻袍客就蹲在他旁邊看著他,眼神里都是輕蔑。